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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偶的大辫子情结(一)(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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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理丧事 偶的大辫子情结(一)(46)
作者:浮萍 来源:大辫子 更新:2010-12-4

四十六、办理丧事
这几天家里人一直守在奶奶的床前,由于知道奶奶已经不行了,妈妈把家里仅存的一两千块钱全都拿了出来,给奶奶买了装老衣裳。爸爸请村里的木匠帮忙,用了一天的功夫,打了一口白茬棺材。
到了昨天晚上,奶奶突然睁开了眼睛,妈妈以为奶奶的病好一点儿了呢,连忙把正在院子里伺候木匠师傅的爸爸叫了进来。大家围在了奶奶的床前,爸爸一看就知道不好,奶奶的抬头纹都开了,显然她现在是回光返照,恐怕是连今天晚上都过不去了。
奶奶挨着个的看了看身边的每一个人,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道:
“三丫头呢?怎么还没回来呀?我想看看他。”
妈妈忍着泪说:
“三丫头到化州出差去了,已经给他捎信去了,说不定这会儿他正往家赶呢,就快回来了。”
奶奶从手腕子上摘下了自己戴了一辈子的镯子,递给了妈妈。
“你把这个给三丫头,等他娶媳妇的时候给他媳妇戴上,给咱们陈家延续香火,我也就算闭眼了。”
当天晚上奶奶就咽气了,临死连她最疼爱的孙子面都没见着。妈妈说到了这里,打开了柜子,取出来了一个布包,放在炕上慢慢的打开之后,原来里面是一副银镯子。
“这就是你奶奶留给你的镯子。”
手里拿着奶奶给我留下来的这副镯子,一边看着听着妈妈的叙说,我一边止不住的流泪。这是一副老式的银镯子,样子很古朴,上面只刻有简单的如意花纹儿,此外再没有别的花饰了。在镯子的表面有一层包浆,使镯子的颜色都显得有些发黄了,一看这就是个老物件。我听奶奶说过,这副镯子还是当年她老人家过门儿的时候,她的婆婆给她的呢,也不知道在老陈家传了多少代了,奶奶一直戴在手上,她非常珍惜这副镯子,不管家里遇到了多大的困难,她都没有想到过要卖掉这副镯子,她始终牢记着老辈人留下的话,要把这副镯子传下去。传给谁呢?传给陈家延续香火之人。
奶奶在临死的时候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我啊,因为我是老陈家的独苗啊!身上担负着为老陈家延续香火的重任,所以老人家把我就看成了宝贝疙瘩了,她疼我爱我,什么事情都由着我,惯着我。我长这么大,就是再淘气,犯了再大的错误,她都没有打过我一下。有一次,我不当心打碎了家里唯一的一个暖水瓶,爸爸要揍我,奶奶护着我,还和他打了一架,气得爸爸直跺脚,一下儿也没有打到我。从我小时候就和奶奶住在一起,她每天晚上搂着我睡觉,夏天给我煽扇子,冬天给我暖被窝,给我讲故事,每天我都是听着听着故事,就在奶奶的怀抱里睡着了。奶奶小的时候裹了一双小脚,解放以后虽然放开了,但是还是和别人的脚不一样,比妈妈的脚要小许多。有一天,奶奶洗完了脚。坐在炕上剪趾甲,我看奶奶脚的样子挺奇怪的,就问奶奶:
“奶奶,你的脚丫子怎么是这样的啊?”
奶奶说,在她们那个时候,女孩子全都裹脚,因为那时候的人们全都认为小脚的女人才美,不裹脚的女孩子就嫁不出去,所以女孩子们全都把脚裹得又瘦又小,还没有我的脚大呢。
“奶奶,我也是女骇儿,你也给我裹小脚儿吧”。
“那可不行,你不知道当初为了裹小脚,我们受了多大的罪呢,生生的把骨头都给弄折了。”
“不吗,我要,我就要吗!”
见奶奶不答应我,我就使出了自己看家的本事,撒泼打滚儿,又哭又闹,弄的奶奶毫无办法。最后他只好找了一根布条子,偷偷的给我把脚裹上了。当然不是真裹,只是装装样子,哄我玩儿罢了。但是刚裹了一会儿,我就觉得两只脚又疼又麻,想出去玩儿,可是一下地,连路都走不了,就又叫奶奶把布条子给我解开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让奶奶给我裹脚了。
我小时候出麻疹,发高烧,人事不醒,奶奶一直在我身边守着,三天三夜饭没吃,觉没睡,用手绢蘸着茶水,不停的擦着我干得暴了皮的嘴唇,直到我退了烧。我的病是好了,但是她老人家却大病了一场。
多好的奶奶呀!可是这个见利忘义的陈水华,你也太可恨了,就为了你那20万贷款的担保,竟然拿我去和那个李美美作交易,这也倒罢了,谁让我的头脑简单,当时同意了呢?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应该连我奶奶要死了,你都不告诉我一声啊?这叫什么姐姐啊?狗屁!简直还不如两姓旁人呢!其实只不过就是打一个电话的事儿吗,还怕累死你啊?可你就是不给我打啊!我还一直把你当成亲人呢,这回我算是明白了,什么亲情、友情啊?在她们这些人看起来全都没有“钱”贵重,这还算是“人”吗?等到奶奶的丧事办完了,陈水华,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听完了我的诉说,妈妈怕我去找水华姐打架,就一再的劝我:
“得了孩子,你奶奶死了也活不过来了,俗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你可不许找你水华姐去打架,说不定以后咱们还得求着人家呢。再一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不看着她,还看你师父呢。”
是啊,师父待我视同亲生,不但是教我学艺,还教我做人,没有师父的帮助,我连中学都上不了,也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哪能招他老人家生气呢?水华姐是他的亲生女,其实她陈水华对我也不是一点儿好儿没有,只是这一次她做得太不应该了。我如果真的找上门去,跟她大闹一场,又起得了什么作用呢?那样师父一定会难过的。反正事情已经这样儿了,我也就别再给家里添乱了。听人劝,吃饱饭,那就忍了吧。想到了这里,我这才点了点头。
虽然是改革开放好几年了,人的思想进步了,政府也一直推行移风易俗,可是在我们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传统的丧葬礼俗大部分还都保留着,如果全都不按照老规矩办事,那就会叫人家笑话的。奶奶已经三世同堂了,按说也算是老喜丧了,怎么着也得办办哪。可是要办丧事就得花钱,这钱又从哪儿来呢?我在外面打工,每个月都要捎回来几百块钱,除了给奶奶看病之外,家里也存了几个钱儿。但是这次给奶奶做装裹、做棺材之后,家里的钱也就所剩无几了。别的不说,直到现在,就连孙男弟女们还都没有穿上孝服呢,按照规矩,孝服是要由丧主家里给亲友们准备的,可是我家哪儿有这笔钱哪?明天就是第三天了,要出殡了,可是直到现在还有好多事儿没着落呢。
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死人讲究停灵的天数都是单数,双数会犯“重丧”。最少的也要停灵三天,死的当天算一天,哪怕是夜里11点死的也算是一天;到了第二天在家里停放一整天,到了第三天一大早就要出殡,这也算是一天,其实正经在家里停放的时间只有一天。一般的人家要停灵五天,富裕一点儿的人家要停灵七天。现在正是夏末秋初,天气这么热,死人是不宜在家里停放的时间过长的,所以家里决定明天就出殡了。
爸爸和妈妈商量,怎么着也得请几个吹鼓手吹打吹打啊?如果叫老人家就这么悄默声的走了,那还不叫人家笑话死啊?近支的亲戚,特别的奶奶家的娘家人肯定也不答应啊!俗话说“娘亲舅大”,要办理奶奶的丧事儿,权力最大的不是作为我奶奶儿子的爸爸,而是娘娘的娘家兄弟,我管他叫老舅爷。“活到九十九。娘家留后手”,奶奶的娘家还有老舅爷和几个表叔一大家子人呢,老舅爷要是不点头儿,谁敢埋人哪?老舅爷是个老党员,为人相当的明白,他叫爸爸要不顾死人顾活人,办丧事要量力而行,不要只顾面子,而胡乱花钱,别把钱都花在办丧事上,更不要去借债,要不以后家里就更没法儿生活了。人家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我们也不能那么不懂事啊,怎么着在大面儿上也得过得去呀!
村子里有鼓乐班子,虽然大家都是义务的,帮忙不要钱,可怎么着也得叫人家喝口茶,吃顿饭哪。还有打坑的、抬棺材的、帮忙的人们也都得吃饭哪!可是这都要花钱哪!家里哪儿还有钱呢?跟亲戚、朋友、街坊们去借吧?可是看看左右人家,谁比谁家也强不了多少啊!再说,三五十块的好凑合,要办丧事,没有个一两千块钱也不够啊!就是卖房子卖地,这个时候也来不及了啊!家里正为这事发愁呢,爸爸把眼睛都急肿了。幸好这时候我回来了,这下子可真是解了家里的燃眉之急了。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我马上掏出来了那2000块钱,另外还有我平时积攒下来300块钱,一起交给了妈妈。
“妈,给您,这些都是我挣的,好好给奶奶办办丧事吧。”
有了这2000多块钱,可真是救了家里的燃眉之急了!有了钱就好办事儿,妈妈二话没说,赶紧就叫人去到杨家村去买白布,请亲戚和街坊们帮助做孝服;又叫人去买菜买肉买酒,准备做饭。爸爸安排人去借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准备办事儿所使用的东西。
到了太阳偏西的时候,师父和水华姐来了。师父从昨天晚上听到了奶奶过世的消息就过来了,他是我们家的近枝亲戚,我爷爷和他爸爸,还有冬华姐他爷爷是亲兄弟,他和我的爸爸是一爷之孙,是堂兄弟,我奶奶是她的亲婶子,俗话说“侄子门前站,不算是绝户汉”,按照亲戚关系来说,他就应该是和孝子一样,所以他来我家不是帮忙,而是一家人的事。
师父从奶奶一病重开始,就三天两头儿的往我家里跑,从昨天晚上来了之后他就没走,在我家一直帮着忙和了大半宿。他帮助爸爸和妈妈给奶奶换上了装老的衣裳,之后就连夜去请我的老舅爷了。好在奶奶的娘家就在离我们村不远杨树沟,当天夜里老舅爷来了之后,经过他老人家同意,这才给奶奶入了殓。把棺材在院子里停放好之后,今天上午他老人家又忙着去给亲戚们报丧了。近处的亲戚他就自己跑一趟,远处的亲戚就叫自己的儿子去送信,能打电话的就想办法打电话,不能打电话的就叫人跑一趟。我们村里只有村委会才有一部电话,整整的一个上午,几乎都是师父一个人在使用。把至近的亲戚差不多都通知到了,老人家才回家去歇了一会儿。
大约是在下午两点钟左右,师父和水华姐、姐夫他们来了。水华姐接到了我奶奶去世的消息之后,把小饭馆安置了一下,就回来了。她回村之后当然要先回自己的家了,大概是在他们家里吃完了中午饭,这才过来的吧。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家里穷,要是早来了,恐怕连一顿象样儿的饭都吃不上。
冬华姐她们家得到了消息之后,她爸爸叫他特意请了一个假,找了一辆汽车,她爸爸、妈妈和她,三口子全都来了。
水华姐见了我,自知心中有愧,臊眉打眼的,也不好说什么,我也装作没看见,一直也没搭理她。她给了妈妈100块钱,这是在除了冬华姐她们家之外,在所有的亲戚里面算是最大的一个大份子了。这时候我们家已经把粮食、蔬菜和肉全都买回来了,这下子水华姐算是有了营生,她熟识的的人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叫上了姐夫,两个人一头扎进了厨房里,忙着帮助做饭去了,我知道她这是在故意的躲着我。
到过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家里的亲戚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就连远处的差不多也都来了,我们家的院子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爸爸忙着安排去老坟打坑和明天出殡抬埋的人员布置之事,妈妈忙里忙外的,迎接亲友和前来吊唁、帮忙的街坊们。远道而来的亲友们回不去,妈妈还要想办法给他们安排住处。办丧事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是多,把两位老人累得够呛。
我由于悲伤过度,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但是那也不能什么事也不干啊,躺在炕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缓了缓劲儿,我就从炕上爬了起来。在屋子里,我洗掉了脸上的铅华脂粉,剪掉了长指甲,把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用剪子刮掉。我打开了头发,重新梳了辫子。由于头发太长,只好把辫子折了起来,把原来的头绳换成了白布条儿,在头上戴上了一朵白色的小纸花儿。耳朵上原来的长耳坠儿也摘掉了,换上了一副银耳环。只有红色的乳罩我没有摘掉,家里屋里屋外的都是人,我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怎么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儿脱掉上衣摘乳罩儿呢?透过身上的白衬衫,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乳罩的红色,这一点是与现在的场合最不相符的了,但是没办法,也只好先这么凑合着吧。
几位街坊和亲戚正在屋子里忙着给我们赶制孝服,这孝服比较好做,不需要合身儿,一般都是肥肥大大的,也不需要锁边儿,在缝制的时候也是粗针大麻线的,缝吧上是那个样子就行了。一般至近的亲戚才穿这种大孝,出了五福的亲戚一般只戴一顶白孝帽子,腰里系一根白褡布就行了。关系再远一些的亲戚一般就是在胳膊上戴一个黑布孝箍就行了。因为我们家的亲戚比较多,孝服现在还没有做好,我们也就只能够先简单的先挂这么一点儿孝了。
收拾完了,我就连忙出去帮助妈妈招待亲友们去了。别的事情我干不了,沏个茶,倒个水的总还可以。
我们这里喝的茶不是从铺子里买来的,而是自己家里自制的野山茶。凤凰山上有许多野生的黄芪,这是一味中草药,采回来之后切成半来寸长的小段儿,晒干了之后,放到笼屉里去蒸,之后再晒干,再蒸再晒,就这样一共要反复进行7次,这样才能去掉黄芪的草性味儿,乡亲们把这种自己加工野山茶的方法叫做“七蒸七晒”。最后一次把晒干了的黄芪喷上水,装在坛子里发酵,过个十来天之后就能沏茶喝了。这种黄芪茶沏出来茶水颜色金黄,特别的透亮,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儿,不但是能够解渴,而且还具有一定的药物作用,生津止渴,养心安神。我们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加工这种黄芪茶,我们家每年都要弄上半口袋,一年也喝不完。
在来的这些亲友里面,有的人我认识,有的人我还真不认识。关于我的真实性别,只有村里的至近亲戚才知道,但是大家谁也不会随便往出说的,这是老规矩了,所以直到现在,就连冬华姐他们家还都不知道我是个男孩子呢,就不用说别人了。
有的人就问:
“这个大辫子的漂亮姑娘是谁们家的呀?”
“你不知道吗?她就是青山(我爸爸名叫陈青山)他们家的三丫头哇。”
“青山家的三个闺女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特别是这个三丫头,就跟水葱儿似的。”
“有人家儿了吗?赶明儿我给张罗一个?”
“你别瞎掰了,人家在外面打工呢,这么漂亮的姑娘能留在咱们这穷山沟儿里吗?”
对于人们的这些话,我都是装作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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