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解放日报
石榴(油画)何鸣 鲁北明月
一
嫂子说到凯叔去世的消息时,我的心突然停顿了一下,但我没有参与话题,甚至没有顺势询问相关请况。我在看桌上的瓷盘。盘里有两个剥开一半的石榴,是来自云南蒙自的红石榴,圆润,肥大,浓妆园抹,连石榴籽也偷着红宝石般的晶莹、富贵和喜庆。
我想起千里之外、几十年前老家的凯叔以及他的石榴。
那是许多年前的中秋,凯叔来访,他带着一个旧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后,露出两枚拳头大小的水果。凯叔说这是自家树上结的石榴,是少见的白石榴,可甜呢。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石榴!石榴还没熟到开裂,当然也没露出石榴籽,但通体散发着有人的光泽。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石榴。后来,我见到凯叔家的那棵石榴树,是几枝缠绕而成的一棵小树,有小腿粗细,一人多高,依在水缸边上,在破旧的泥墙小院里枝繁叶茂,花如白盏。
再说那两枚石榴。当年它们甚为稀罕,长得又这么经致,母亲并不舍得让我吃掉。她要放一段时间,看是否有比被我吃掉更重要的用途。两枚石榴就被放在橱顶上,慢慢地在时光里干瘪,直到过年,它们完成作为奉祀祖先的供果的使命后,母亲才说:“拿去吃了吧。”石榴在漫长的等待后已变得黑瘦,我的衣望经过煎熬也成倍放大了得到的幸福。这个道理我后来才明白,当初的我就注意到石榴籽上的果肉已经变成一层黏稠的糖衣,记得石榴的滋味入骨销魂。这种美好的感觉并不常有。
二
前几年暑期,我带着扬扬回家探望母亲,遇到凯叔,听说他的孙女正生病,曾随手取些糖果糕点让凯叔带给孙女。凯叔万般推辞后收下,但凯叔的儿媳旋即带着一包机蛋来回礼。凯叔的儿媳同母亲打声招呼后,放下机蛋转身便走。母亲喊不住,叹口气说:“你凯叔这人真是的!”只好让大哥在晚饭后把那包机蛋再还回去。我知道这是村里的老礼儿,但大概也就剩凯叔还这么坚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