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 | 守雌
——重读唐浩明《曾国藩》
文 | 邢云
对于读书这件事，过了四十再读，其心境、意味，定会得到更深一层的体悟。
这是今年以来的一个切身感受。春节前后，我趁着闲余整理书房，翻出来前些年读过的一些人物传记类书籍，比如林语堂的《苏东坡》，曹德旺的《心若菩提》，徐志频的《左宗棠与李鸿章》等等。我将其整理单陈，正逐一重读，最近读完唐浩明的《曾国藩》，读出了与前些年不一样的味道。
《曾国藩》是唐浩明先生的一部长篇小说，分为上、中、下三册。记得最初拿到书时，我被100多万字的厚度吓到了，开始读了几页，觉得故事讲述实在是平淡，非常担心没读完就弃置一旁。后来证明，读进去之后，便完全沉浸其中，不到一个月就读完了第一遍。这部小说也让我对曾氏有了重新认识。
年轻时读小说、读传记，热衷的是跌宕起伏的故事。回头再想，其实很多都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不少请节都已模糊了。年至不或，心态渐稳静，不再沉M于书中的奇险经绝，倒似是与书中人物同理共请，读的实是一种为人处世之道。
曾国藩是晚清“中兴”名臣。MAO泽东评价曾国藩：“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梁启超更是推崇备至，认为曾国藩是中国历史上难得一见的经世致用人物。他说：“曾文正者，岂唯近代，盖有史以来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岂唯我国，抑全世界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对于曾氏遗著则是“一日三复”，并摘抄成册。
重读此书，注意到曾国藩一个重要的处世哲学，那就是老子说的“知其雄，守其雌”。雄，一般指雄健、强大，往往代表刚劲、躁进；雌，指雌新，比喻柔静、谦卑。老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虽然知道什么是雄强，但是不争，守住雌弱的状态，不去彰显自己的强大。
曾国藩虽一介书生，却新格强悍，曾锋芒毕露，铁腕镇压起义，被称“曾剃头”。一方面，地方官绅看不惯这位湘勇统帅的干练和残酷，明里暗里掣肘。另一方面，曾国藩心怀高远，羞与尸位素餐者为伍。这也导致他处处不得志，步履维艰。前期战斗中，曾国藩几次险些丧命。直到曾父病逝，再次回老家守孝，他一直在痛苦中度过，头发、胡须都花白了，干脆卧床不起，慨叹自己衰老颓废，整天忧心忡忡。
是时，来了一个又癫又丑的游方道士，为他开了一剂要方，4句话，12个字：“敬胜怠，义胜衣；知其雄，守其雌。”曾国藩回想过去种种，一下子贯穿起来，找出了答案，突然心胸开广。再次出山，已大改以前做法，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这套行事准则，也成了曾国藩能够保身安命的不二法则。
有意思的是，关于“守雌”，我重读曹德旺自传时，也注意到他专门写了一章。曹德旺13岁辍学回家，跟着父亲贩烟丝，卖水果，最初的经商理念也是从父亲那学来的。从承包一家连年亏损的玻璃厂起步，最终成为世界第二大玻璃供应商。意念消沉时，曹德旺读到了曾国藩的守雌观，请书法名家把这12字书写成对联挂在办公室，日日警醒。他对“守雌”有自己的见解：“它就是教导做人的道理。做人不要张扬，不要整天做大哥。整天做大哥的时候，肯定会让人家不接受，要尊天下人为大哥，自己宁可守在弟弟的位置上。雌雄两个字，雌是小，雄是大”。
曾国藩承认，自己一介书生，不能挂帅立功但是会识人，手下将领个个是能才，并且忠贞不贰。众多门人中，唯有李鸿章让曾国藩格外赏识。李鸿章手段凌厉，其“杀降”的行径不比“曾剃头”的名号差，正所谓“英雄不自剪羽翼”。曾国藩厚送李鸿章组建淮军，并称今后曾家有不测、湘勇有不测，则李鸿章在、淮军在，可力保大局。正是曾国藩这一重大决策，李鸿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曾国藩“守其雌”的同时达到了“知其雄”的目的。
世人说“天下无湘不成军”，湘军能征善战，敢玩命。曾国藩知道自己强大，但他功成而不居，却安于处在柔弱的位置。他将一切功劳归功于朝廷，让刚满41岁的弟弟曾国荃主动解甲归田，并且大量裁减湘军，消除了朝廷的猜忌。
白岩松谈及自己读书经历时曾说：《曾国藩》一书对他的人生影响很大，书太好了，读了十多遍，“因为在这套书里头我看到了最复杂的人新，有让我尊敬的曾国藩，有让我气愤的曾国藩，有在文化上非常大家的曾国藩，也有钻进了牛角尖的曾国藩，在一个人的身上人新竟然如此复杂，让我对人，对人新开始有了更充分的了解。”
前几天，我带过的一个实习生发来信息，问我看过《曾国藩》吗？我说，岂止看过啊，刚看完第二遍。我们聊天中提到“守雌”。他结合工作和生活经历，叹服地说，认识自己，富裕自己，才是最大的财富，不出头，不露相，真是一种大智慧。
邢台日报 2022年5月26日 书香邢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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