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想要请问一下区将军,你对目前的战局有什么看法?”
1948年7月的一天,在华东野战军的司令部内,粟裕司令员正在和一个脸上有几道淤青、身上的大衣已经被扯开一道大口子的人把酒言欢。相对于粟裕的轻松惬意,这个人却显得十分拘谨,脸上的笑容也不自然。谁能想到,这个人,就是敌军第7兵团司令官区寿年!此人可是一位经历、资历和家庭背景都相当特殊的人,以至于几乎每个我军的高级将领,对他都十分重视和尊重。而且他在并非主动起义的请况下,没有进入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就直接成为了新中国的宣传委员和政协委员,这也是非常罕见的。那么,这个区寿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对于粟裕司令员的问题,他又会做出怎样的回答呢?
家庭关系:舅父蔡廷锴
区寿年是广东罗定人,1902年10月5日出生。他家的先祖,曾经在清朝时中过武举人,所以在家乡,区家的门第比较显赫。但是可惜辉煌仅仅一代,后来他们家还是难免于家道中落的命运。到了区寿年父亲这一辈,已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了。
就在他们村子旁边还有一个村子,村里有一户人家,男主人是个鳏夫,也是个裁缝,平日里就是走街串巷的揽活儿挣钱。家里的土地,就交给家里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打理。平时经常见到在毒辣的日头下,姐弟二人在田间劳作。随着岁月的增长,两个孩子逐渐长大。其中的姐姐就嫁给了区寿年的父亲,而弟弟,则抛家舍业外出参军。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爱国将领蔡廷锴。
蔡廷锴的军旅生涯不能说多么的顺利,但是好歹算是当上了师长,也算是大官了。在一次回家的时候,他看到了外甥区寿年仅仅上了两年私塾就辍学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便提出来带着外甥走军旅道路。区家人当然是求之不得,于是区寿年便随着舅舅走出了村庄。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区寿年刚出道不久,就被舅舅送入了入粤军阳江军事教习所学习。结业后根本没当大头兵,而是直接从连司务长做起,一路排长、连长的做了上去。后来他在1927年当团长,1929年当旅长,1931年当师长,蹿升的速度着实不慢。更难得的是,区寿年的蹿升,不仅仅是因为舅舅的提携,和他自己的努力和能力也分不开。
区寿年是个感恩戴德的人,不管自己当了多大的官,始终与自己的舅舅站在同一战线。1927年,本来甥舅二人参加了南昌起义,但是因为政见不合而双双TUO离了起义队伍;1933年蔡廷锴组建福建政府,公开反蒋,区寿年不顾实力相差悬殊,再次选择和舅舅站在一起。福建事变失败后,他投靠桂系掌握军队,就是为了某一天能够为舅舅所用。蔡廷锴对这个外甥十分看重,多次公开的表扬他。
1948年区寿年被解放军俘虏后,本来也是要进入战犯管理所的。但是当时的人民政府正敞开胸襟,欢迎一切海外的民主力量回归祖国。蔡廷锴此时也受到了感召,回到了祖国任职。这样一来,区寿年就不方便被当做战犯处理了。这也是他没进功德林就直接在新政府任职的原因之一。
政治关系:在国军内受排挤,身上血债不多
很难想象,作为国军的一员,区寿年在其党内、军内收到的排挤,让他常年上不了战场。不过要想说明这一点,先得说说区寿年对日本侵略者和中国共产党的态度。
区寿年对于日本侵略者,打起来是毫不手软的。 1932年1月,区寿年率部驻防上海,面对日军的挑衅毫不退让。当时的国民政府想通过退让求得苟安,让区寿年后撤。但区寿年说了一句很著名的话:“如果真的要撤退,宁可不再做军人,回家种红薯好了!”最终,“一二八事变”爆发,区寿年率部奋起反击,抵抗了敌人33天,B迫他们三次换司令官,四次增兵!
抗日战争全面打响之后,区寿年又参加过淞沪会战、徐州会战和武汉会战。由于他对日本人的战术了如指掌,所以打起来比较顺利,战功也不少。但是这一点,却成为了他受排挤的一个主要原因。其根源,还得说说区寿年和我党的关系。
前面已经说了,区寿年曾经跟随蔡廷锴,参加过南昌起义,但是后来又TUO离了队伍。这说明了,区寿年此时还没明白共产党是怎么回事,没什么为天下劳苦大众奋斗的理想。但是,他对国民政府围剿苏区的行动,也是充满疑义的。他曾经参与过对苏区的第二、第三次围剿,但是并非直接参战部队,而是担任警卫任务。1933年,他真正地参战了一次,但是却在朋口地区被彭德怀打得全面溃败!这次败仗之后,他明白了两个道理:1、所谓的“剿共”,不过是蒋氏削弱自己这些非嫡系部队的幌子;2、和共产党为敌,只会削弱中国的整体军事实力,让日本侵略者渔翁得利!
明白了这些道理之后,区寿年开始“消极反共,积极抗日”。但是福建事变之后,蔡廷锴的19路军被肢解,区寿年只能选择离开是非之地,前往德国进修军事。1937年,桂系为了自保而扩军,蔡廷锴重建19路军,区寿年才得以回归。不久之后,蒋、桂和解,区寿年才算是进入了国军军界高层。
但是,区寿年始终坚持自己积极抗日的思想。再加上他“反共”不热心,这让很多高层官员看他不顺眼。于是1939年,国军的高层开始对他下手。首先是他的参谋长,被第21集团军司令李品仙以“通共”的罪名打入大牢。紧接着,又出了一件很奇葩的事。一些国军战地服务团的人,由于宣传抗日太过积极,口号喊得太响,结果招来了他们蒋总裁的厌恶。这些人都被莫名其妙地抓了起来,准备押解回重庆。但是区寿年很同请这些人,也不明白“老头子”怎么会为难这些宣传抗日的人,便动用关系,保释了其中一些人。结果这一点成了他“通共”的证据,于是在战场上屡创佳绩的区寿年,直接被撤职查办。几天之后,他又被送到重庆陆军大学特别班洗脑。这位立志抗击侵略者的将军,就这样成了抗日战争的看客,每天靠和原新四军军长叶挺打麻将来消磨时间。
因为区寿年一直坚持“消极反共,积极抗日”的做法,所以这让他立下了不少历史功绩,而且和我党的矛盾不深,身上的血债也不多。相应的,他的思想也比较民主,用不着太长时间的改造。这也是他没有进功德林的一个重要原因。
被俘前后:始终不相信解放军的战斗力
1943年8月,区寿年当上了一个没有实权的第26集团军副总司令。虽然仍然被排除在抗日战场之外,但好歹有了些兵权,能干些事儿了。抗战胜利后,蔡廷锴在香港创办了民主运动阵营,问区寿年是否有意参与。区寿年此时说:“我与你不同,你是名人,我是带兵的,不懂搞政治,帮不上忙。不如我留在军队,你随时调遣我,这样我还可以掌握住一支部队来帮你。”这句话很耐人寻味,难道是区寿年想要帮舅舅把天下打下来吗?现在没有答案,因为历史没有给他书写答案的机会。
解放战争开始后,国军阵营的很多老资格将领都被启用。区寿年既是老资格,又有德国留学的背景,很自然的成了一名高级战场指挥官。1947年,他出任了第6绥靖区副司令官,随即便在河南黄泛区和解放军来了一次鏖战。其结果看似区寿年胜了,但是对解放军的战略影响其实并不大。这之后,解放军在各条战线上不断进行着反击。为了应对我军的攻势,国军将区寿年提升为了第7兵团司令。
兵团司令,听上去职位很高。但是区寿年知道,自己这个兵团,是杂牌军中的杂牌军,战斗力并不是很强。所以在接下来同解放军的战斗中,他总是显得过于谨慎。终于在1948年中期,区寿年为自己的谨慎付出了代价。
1948年6月,粟裕指挥解放军,打响了豫东战役。解放军战斗力强悍,很快就兵围开封。国民政府紧急命令区寿年、邱清泉等人率领部队前去解围,其中邱清泉很快就带队出发了,而区寿年反而磨蹭了起来。此时,这位兵团司令十分肯定地认为,开封城只是有饵,解放军的真正目的,是围点打援。所以他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快速进兵。
应该说区寿年判断得不错,粟裕原本的打算,确实是围点打援。可是在得到敌人的动向之后,粟裕发现战力强大的邱清泉已经接近开封,死命阻拦的话不划算;而区寿年的第7兵团因为行军太慢,已经把自己拖成了孤军,正好可以消灭。于是在6月30日,第7兵团被解放军分割包围在了河南龙王店地区。
此时,区寿年手下的整编75师师长沈澄年已经察觉出危险,建议区寿年赶紧突围。但是区寿年却认为,自己此时还有万余人的经锐部队,完全可以固守待援。这样非但自己不会有事,还可以以自己为局眼,和增援部队一起,打一场反包围战!为了达成自己的战略目的,区寿年在自己的驻地周围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事。
国军方面,发现区寿年被围后,也是调集重兵来救。但是在解放军的阻击下,救援部队很难有所进展。反倒是区寿年这边,越来越支撑不住了。在7月6日,解放军全面突破了区寿年的防线,这位第7兵团司令一看形势不好,赶紧跳上一辆坦克逃跑。结果没想到,坦克在他自己布置的防御M宫里转了向,半天没出去。好不容易找到了路,没走多远坦克又抛锚了。等到区寿年听到自己周围一片欢呼胜利的声音后,他知道,自己完了,成俘虏了。
但是,区寿年戎马一生,除了自己的舅舅之外,还真没服过谁。于是他整了整衣服,潇洒的爬出坦克,看着底下一众解放军的士兵,傲慢的说了一句:“带我去见粟裕!”那架势,好像他才是胜利者。
此时,几个正在庆祝的战士看到他的做派,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什么俘虏政策了,揪住区寿年就是一顿暴打!结果这位国军第7兵团司令的脸被打肿了,大衣也被撕破了。
此事很快传到了粟裕耳中,他严厉地批评了肇事士兵,同时让人置办了几个菜和一坛老酒,准备给这位国军高级将领压压惊。此时的区寿年已经没了曾经的傲慢,老老实实的和粟裕推杯换盏,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粟裕看他这幅模样,想安慰他一下,于是便问道:“在下想要请问一下区将军,你对目前的战局有什么看法?”这边是本文开始的那一幕。
区寿年沉思良久,说道:“粟裕将军,我给你的建议就是四个字:见好就收。你看,虽然你们现在打了几场胜仗,但是实力仍然和国军是比不了的。如果能一直胜利下去当然没问题,可是只要输一仗,可能就会陷入被动!该停手的时候就停手吧,别到时候连到手的东西都没了!”
粟裕听着区寿年的话,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历史的进程证明,他也不用回答,因为在一年多以后,解放军就在他的带领下,将国民政府的部队全部打垮了。而区寿年也看到了解放军的战斗力,继而开始虚心接受改造了。1950年,由于改造态度较好、历史问题较轻,再加上蔡廷锴将军的作用,区寿年走出了战俘营,重新投入了人民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