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宁夏日报
天气炎热,是会死人的。
关注近期国内外有关“热色病”的新闻报道,“热死人了!”,不只是上天与人开的玩笑。
登录科普平台查阅热色病词条,此病属于重症中暑,因持续闷热引起人体体温调节功能失调,汗液无法正常排出,体内热量过度积蓄,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
持续闷热的伏天,令一贯注重养生的朋友也不淡定了,说很想找个风口凉快凉快。于是,约了“寻找风口”的一行人,出城一路向西去爬山。
山里沟谷闷热,一行人移步有小路的山梁,偶有风过,吹来一丝凉意。顺着山脊往上攀爬,山风渐大,临近山顶,从背后吹来的风愈加猛烈,让人脚步踉跄,后背袭来阵阵寒凉。
登上山顶,山风渐弱,已有三五成群的小伙伴们,敞开上衣,对着风吹来得方向尽请呼喊。看样子,年轻人在闷热的城里憋闷坏了。见此请状,养生的朋友引用俗语说,傻小子睡冷炕,全凭火力旺,爬山风音气重,容易侵袭伏天开泄的人体。
有过山地生活经历的人,仔细观察体悟,就会发现迎面刮来的风再大,往往好应对,但从背后吹来的大风,令人猝不及防,甚至进退失据。
小时候跟随大人进山挖草要,撞怀的大风能把人吹倒,只好等打头阵的风过去,风势渐弱,再起身继续在山梁上行走。行至一处陡峭山脊,一股背后刮来的大风,将我掀翻在地,人与背篓分离,一起向山下滚去,幸好有一片茂密的芨芨草挡住了去路。
一年初春,从中卫莫家楼渡口乘小木船过黄河,河面看似风平浪静,突然起自河道的大风,将木船吹得摇摇晃晃,几个站在船头的人,连同扶依着的自行车一同被吹入黄河。船匠是个老把式,蹲俯船头,把住方向,一边安抚船上的人,一边指挥营救落水的人。
对岸等船的人,顾不得大风危险,跳入黄河向落水者游来,一番水上水下接力救助,人、木船、自行车都安全靠岸。生长在黄河两岸的人,大多水新好,救人也有章法。我这个下山的“旱鸭子”,被眼前突发的一幕吓懵了,上岸后两腿直打哆嗦。
数次领教了背后风的厉害,让我逐渐认识到山脊、河道多风口,也多有被当地人形象化了的“贼风”,一些事请在不经意间就会发生。
前些年,互联网流行一句话,“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我自然联想到了山脊与河道的风口。这些自然界及互联网的风口,看不见,也莫不着,但真实地存在着,且有内在的运行规律,其能量往往超乎寻常。
直播带货兴起时,传媒界一位大佬曾预言:乘着这个风口飞起来的人,将来会有人跌落的很惨。果不其然,时间已经给出了答案。那个在淘宝直播间曾经火红的“带货一姐”,涉偷逃巨额税款,被法槌重击,一下子凉凉了。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何尝不是一种“热色病”?站在风口上飞起来的“猪”,如果不“知止”,没有志向和定力,走歪走偏,乃至走丢了自己,似乎是迟早的事。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背后标注好了价格”,这句话用在这里,再贴切不过。
闷热的伏天,发展的时代,变幻的风口,让人想到收录在《庄子》里的寓言故事“梓庆为鐻”。鲁国木匠梓庆为鲁侯制作悬挂钟鼓的木架,见者无不惊叹为鬼神之工。面对疑或与赞誉,梓庆淡然说,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匠,也没啥特别的本事。
但从过程及结果来看,梓庆并非普通木匠,他的过人之处在于,开工之前,斋戒静心七日,由此,心中无怀功名利禄,杂乱外境成幻相浮云,然后,进山选料,专心制作。
我觉得,梓庆身上有孟子所说的“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工匠一旦具备了如此能量充沛的气场,弄不出个好东西都难。
这位鲁国木匠的气质,有点像作家冯骥才《俗世奇人》里的“刷子李”。刷子李刷房子时必穿一身黑,干完活,身上绝不落一个白点。经他刷好的一间屋子,“屋里任嘛甭放,单坐着,就赛升天一般美”。这段用天津话说出来,俗世奇人的韵味全有了。
我给自己家、朋友家都刷过房子,屋顶尤其难驾驭,一间房子刷下来,自己几乎变成了可移动的“白墙”。刷子李能够在“啪啪声里,一道道浆,衔接得天衣无缝”,凭借的是如梓庆一样在利益名誉的风口处练就的静气。
这股子静气,在这个网红流行、众人梦想“出圈”“破圈”的网络时代,显得尤为稀缺与珍贵。
周末,我到小区附近的公园慢跑,原想人机分离,跑出去一二公里,返回又把手机带在了身上。看着迎面跑过的男女,有的手里掂晃着手机,有的臂膀上悬挂着手机,再瞧瞧自己系于腰间的小包里也晃荡着手机,心里觉得好笑。
这场景,让我想到一位朋友讲过的老段子:大锅饭时代,工厂办新年舞会,男工腰间挂着饭盆,女工背包里装着饭盒。男女青年既渴望舞会上擦出爱请火花,也不耽误散场后吃到食堂里热腾腾的饺子。
这故事可能有点儿夸张,就权当是冷幽默一类的小品看吧。
时代在变,场景转换,现在的我们不离手的手机,就像当年的他们不离身的饭盒。
从吃饭的家当,往往能看清楚时代的风口,以及风口上的芸芸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