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吃推倒”四字极妙,很有镜头感。
荠菜堪为野菜的形象大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两千五百年前古人嚼出的菜根甘甜,编入了中国人的味觉基因。江南民俗,三月三,大妈头戴荠菜花,据说可以明目,荠菜花于是又称“亮眼花”;荠菜花置于灶头上,蚂蚁就不再爬上来。直至今天苏州人还是将荠菜说成野菜,野菜馄饨,野菜团子,我在葑门老街的小菜场里吃过。
野新更足的是马兰头,沸水一焯切细,那种清香令人晕眩,拌以香干末,再浇一圈麻油,是个新张扬的时蔬。饭店酒楼一到开春都备有这道冷菜,装在小碗里压实,再蜕在白瓷盆子里,如果在碗底埋伏几粒枸杞子,蜕出后便呈现万绿丛中一点红的画面,野菜就应该大红大绿。
马兰头本来叫“马拦头”。据说马很喜欢吃这种路边的野菜,马停下啃食马拦头的时候,骑马人只得等它吃饱后提缰赶路。所以官员在地方上享有清誉的话,离任时乡民会送上一盘马拦头以表挽留之意。后来有人嫌“马拦头”太俗,遂改称“马兰头”。
野生马兰头有一丝苦涩,凉拌时可多加点糖,小时候有点讨厌这种不甜不咸的滋味。而今马兰头被农艺师过滤了苦涩味,无可挽回地滑向平庸,叫人惆怅。
妈妈曾将马兰头焯水后摊开在竹匾里晒干,三天后收入甏中,到夏天烧五花肉,浓油赤酱,不失清香。
二十年前各位是不是吃过紫角叶?据说从前这货肆无忌惮地长在房前屋后,到时候被农民一刀割下喂猪去。后来被人发现了食用价值,贩进城里,用蒜茸炒来吃,有滑溜溜的口感,又自带微麻,可聊备一格。还有山芋藤、南瓜藤,都可清炒。也许味道不很好,一股风刮过就没人在意了。
现在还能吃到的驯化野菜还有蒌蒿,蒌蒿以江苏长江边的农村所产最嫩最香。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衣上时。江音厨师烧河豚常以蒌蒿打个盆底,据说此物能解毒。二月芦,三月蒿,四月五月当柴烧。野菜也是有架子的嘛,要吃趁早。蒌蒿炒香干或炒臭干或炒腊肉,也是上海人看重的时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