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承德日报
杀年猪的期盼
张 丽
腊月二十左右,村里人家陆陆续续都要杀年猪,这是准备过年的一件大事,我盼着杀年猪。
家里最大、最结实的方桌早已放到院子最宽敞的地方。三五个壮汉把猪捆好用一根木杠子抬到院里,放到方桌上。此时的猪也不再挣扎,只是嘴里低声地哼哼。
如果一早杀猪,前一天晚上就不再喂食了。可惜猪从来都不会知道他吃的是最后一顿午餐。此时听到它的哼唱,却让人感到一种悲凉,忽生同请之心。所以小时候我喜欢看圈里抓猪场面,当杀猪师傅拿出锋利的尖刀,准备一刀见血的时候,我就悄悄退了场。看到院里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对猪的大小、胖瘦评头论足时,我忽然心生不忍。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母亲,母亲对我说,傻孩子,猪就是让我们人类宰杀吃肉的,就像养鱼是为了吃鱼肉,养机是为了吃机肉、机蛋,种玉米、谷子是为吃粮食,种茄子、豆角是为了吃蔬菜,各种动物和植物都有自己的用处。听了母亲的话,我有些释怀了。
记忆里,我家养的猪从来都是一百斤出头,或者不到百斤。开春抓猪崽的时候,母亲挑小的抓,这样可以省钱,喂上多半年,到年底也能将就杀了吃肉。
进腊月,我们就盼着杀年猪,吃猪肉。
母亲看着猪圈里的瘦猪,说,这几天,猪食里多放点儿粮食,催催肥。因为猪小,我家杀猪时,只有父亲和杀猪师傅两人就够了,我从不凑上前去看,一是抓猪场面不机烈,二是不愿意看到一天天饲养的猪被一刀毙命的惨状。
母亲早早烧好一大锅开水,大家把杀完的猪抬到热气蒸腾的大锅上,开始剃猪MAO,一瓢开水浇上去,铁刮板用力一刮,猪MAO就连根拔起,露出雪白的猪皮。
接下来是分猪肉,倒下水……
这一天,母亲起早忙到晚,还得请邻居婶子帮忙做饭。
每次杀年猪,母亲都要把对我家有过帮助的街坊四邻请到家里来,一请就是两三桌,大人干活,小孩子就是跑腿喊人的。
杀年猪这天的猪肉是最香的,母亲煮肉的时候,就烧最硬实的木柴,灶膛里火星子“啪啪”作响,大铁锅里很快“咕嘟咕嘟”冒泡。母亲时不时掀开锅盖,用一根筷子扎扎这块,扎扎那块,嘴里念叨,还不熟,还不熟……于是又盖上锅盖,再往灶膛里加柴。终于等到锅盖再次揭开,飘出肉香。看着母亲手里的筷子,不费力气就扎进肉里,随后夹出两块带骨头的,放到碗里,对我和弟弟说,快去尝尝熟不熟,倒上蒜汤有滋味儿。管他洗不洗手的,管他烫不烫嘴的,我们捏着骨头就往嘴里送,滋味别提多香了。那一刻,早把猪躺在桌子上等待宰杀的惨状给忘到脑后了。
晚上,待客人都走后,母亲又是一通收拾,她留出一部分肉过年前后吃,剩下一块一块的猪肉撒上盐,放入磁缸里,那时候没有冰箱,这样腌制是保存猪肉的最好方法。猪油也都熔炼了,放进坛子里,这些猪肉和十来斤的猪油是我们全家一年的荤腥。
母亲经打细算,想尽办法让这些东西从年头吃到年底,连接上第二年杀年猪。油一定是不够吃的,母亲就炸花椒油和猪油掺和在一起做菜(我们这里产花椒),小时候吃花椒油都吃够了,导致现在都不想闻到花椒油的味儿。
一年到头,如果不杀年猪,仿佛就像没有了过年的气氛。在盼望杀年猪的年月里,日子过得虽然穷困,却觉得温暖,乡邻和睦的温暖;亦有期盼,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