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山西日报
记忆里,一跨进腊月的门槛,空气里就有飘忽的年味了,这紧绷的又略带甜味的气息,会随着日子的推进,被堆积得愈来愈浓郁。一家之主的男人先忙活起来了,磨白面、碾小米,还要把猪圈、马厩里的粪倒出来,用排子车拉到自家的地里,然后是杀猪、磨豆腐、扫房子……主妇们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蒸馒头、生豆芽、打毡子、糊护门、拆洗被褥,甚至枕芯里的瘪谷也要倒出来,洗一洗、晒一晒,收拾干净了,再重新装进去。那时的老太太大都手巧,戴了老花镜,盘腿坐在土炕上剪窗花,擦着牡丹花的圆肚子花瓶、手牵手的小娃娃,还有咧着嘴笑的大红石榴。村子里有学识的老先生也在院子里支起了桌子,忙着给乡邻们写春联,每写完一副,候着的一群人便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写的是隶书还是行书,这个“春”字有几种写法,这个“梅”字又有几种写法。
等到年三十的黄昏,粘了窗花,贴了春联,挂了纸灯笼,供上了祖先的牌位,鞭炮放过了,饺子也煮到锅里了,那种按捺了一年的喜庆、吉祥、欢乐就从黄土院墙里溢了出来,在亮着柔和灯光的街巷里漂浮着、袅绕着。
初一这天是要起五更的,所以,不等天上的星星隐退,山庄就喧腾起来了。大户人家也罢、寒门小户也罢,只要开了门,先噼里啪啦放一挂鞭,然后再点燃除夕夜就架好在院中央的一堆柏树枝,于是,家家户户院里火焰跳跃,清脆的声响伴着柏枝香气,一直飘向远天,和山头的霞光连在一起。
新年里的第一顿饭仍然是饺子,但这些饺子里,其中有一个是包有硬币的,据说谁吃到了就会走运一年。小孩子不管那么多,草草吃过饭,一抹嘴一撂碗,就跑出去了。
小伙伴们都穿得新圪崭崭的,女孩儿的辫梢还系着红头绳或者新缎带。大家牵着手儿,或者挽了胳膊,唱着儿歌,蹦蹦跳跳地去拜年,人小心儿也不大,出那家进这家,作揖、磕头,不过是为了多挣几个糖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