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年,村里的石磨、水井、古树也都要跟着过年,被人贴了“白虎大吉”“细水长流”“树大根深”的红纸帖子,远远望去,红圪园园地偷着喜庆。
等拜完年,大人们也出门了,手抄在袖筒里,三两人相跟着走在街巷里,只要逢着大门就会进去坐一坐、说说话,劳碌了一年,只有在这一天里,身心是最舒展的、没有负累的。男孩子闲不住,跑来跑去捡没炸响的蔫炮仗,捡到一大把了,就把捻儿拽掉,然后把炮仗折成“V”字形,五六个为一组,在碾盘或者空地上摆几个圆圈,然后拿燃着的香点燃其中的一个,蔫炮仗打着旋儿,火星飞溅,就把周边的都引着了,霎时金花四处迸色,招惹得孩子们一阵一阵地跳着脚拍手欢呼。女孩子翻花绳、踢毽子,玩着平常日子里的游戏,也有人家十分娇惯闺女的,年前就在院子里给拴了秋千(两棵相邻的树中间系一根粗麻绳),因为稀缺,所以,秋千常被女孩子们争来抢去,大家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抢不到的也不恼,默默退到墙角里,听蹲在那里晒日头的老人们说古。
过了正月初一,年不过是刚刚拉开帷幕,从初二开始,山里人开始走亲戚了,乡间小道上,到处是移动的身影,有骑自行车的,也有步行的,大多是穿着新装的主妇,一手牵着孩子,另一只胳膊的肘弯里挎着篮子,上边蒙了自己平时包头的方格子围巾,边沿处露出点有红梅花的大点心(馒头)。小孩子的脸被冻得红彤彤的,双脚却一跃一跃地弹跳着,那颗小小的心哦,早就飞进了姥姥的家门,惦记着八仙桌上的核桃、红枣、葵花子,还有姥姥那大襟衣服口袋里揣着的压岁钱。一般去姥姥家就把舅舅家的亲戚也走了,那年月里,分家没分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即便搬出去另过的,也还在一个村里,于是就琢磨,会被娘带去大舅家吃饭,还是去二舅家吃饭?大妗子做的饭好吃,二妗子人随和,压岁钱嘛,都一样的,像是两个妗子商量好了的,要给一块都给一块,要给五MAO都给五M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