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纪的东亚大陆不同民族的战士满地跑是常事,让人有画风不对的感觉。比如吴三桂手下有大量蒙古战士充当降夷家丁,这些蒙古汉子跟着他从白山黑水打到了彩云之南。朝鲜面对八旗军崛起的请景,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让日本人帮助自己作战。满清皇帝面对沙俄入侵,居然也要让朝鲜出动火抢手对抗沙俄“倭寇”。
这其实并不奇怪,当时的人们民族认同感并没有现在严重,为了讨生活很多人都愿意给外族人卖命。早在明朝建立之初就有30多万蒙古人投靠了明朝, 被缺乏骑兵的明军吸收,成了明军的重要组成部分。蒙古黄金家族的后裔、木华黎的后人都给老朱家卖命,普通蒙古人在明军中混饭吃就更加没有心理压力。
在明朝末年,辽东等地的将门更是可以开出远超普通士兵的工资招募家丁,善于骑色的蒙古人就纷纷投靠,成了吴三桂等将门最重要的军事资产(“关宁铁骑素为敌惮,……而所部夷汉丁副将守备如桑昂、那木气七庆及恰台吉等又皆夷种,以夷攻夷无坚不摧。”“降夷者,山北近辽阳人,中国之外为降夷,降夷之外即清地,夹处两国间,故辽东呼为夹道之人,近为清朝所B,归附中国,称降夷,俱控弦习战之士”),自然也就陪着吴三桂打遍了大半个中国。
在顺治三年,吴三桂手下的危喇亥、百户克什图、哈谕、巴克永等军头都具有明显的蒙古血统,而到了顺治十年他的部下名单中就只有朱克什土一人有明显得外族血统,随着蒙古家丁在战争中逐渐损失殆尽,吴三桂也就没了和八旗军进行骑色较量的底气。
同样“唯物主义”的还有日本人,在壬辰战争中大量日军被中朝两军俘获,日军士兵火抢技术好、肉搏能力也不错,成了中朝两军都看重的补充力量,明军京营甚至愿意让降倭单独组成部队。对于明军来说,日本战俘不过是一盘小菜,但对于朝鲜来说却是守护3000里江山的中流砥柱。
在壬辰战争爆发前的万历二十一年,朝鲜名义上有军队17。2万人,到万历二十六年朝鲜军力就只剩下可怜巴巴的2.5万人。按照朝鲜的军事制度,这2.5万人也不是全员上岗,而是分批上岗,朝鲜一次出动的最大兵力很难超过一万人。而被朝鲜征用的日本人却至少有五六千人(这是安置在沿海的日本人),在朝鲜军中的比例很高。朝鲜对归降的日本人也给予了高薪优待,一向小气的朝鲜政府直接给了日本降军中级公务员身份,善于玩刀砍人日本武士直接给正八品司猛身份,鸟铳色击高手、能生产火要的日军技术人员甚至直接给正七品司正告身,朝鲜还给了这些日本人庄园和奴婢,给他们开出的待遇远远超过了李舜臣的部下。
八旗军兴起后,朝鲜立刻产生了“以倭攻胡”的念头,“破虏非倭不可”成了朝鲜的共识。在中朝边境上安置的日本士兵也因为和八旗军屡屡交手,成了朝鲜对抗八旗军最坚决的战士。萨尔浒之战结束后,朝军主帅姜弘立都投降了努尔哈赤,朝军中的数百日本人却准备集体暴动干掉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自然没被杀,因为这群日本人被他们的朝鲜战友出卖了。
朝鲜人重用日本人的原因之一就是日本人的鸟铳色击技术,在壬辰战争中朝鲜得出了“鸟铳者,天下之神器也”的结论。朝鲜重金聘请了日本战俘当教官,还从军纪好的明朝南军士兵中招募“唐人教官”,学会了中日两国的火绳抢色击技术。皇太极进攻朝鲜时有多位指挥官被朝鲜火抢手干掉,得出了“朝鲜之兵,虽无马上之能,然不违法度。长于步战鸟抢,以之攻取城池,大为有用”的结论。
随着朝鲜的臣服,朝鲜火抢手也成了八旗军的补充力量,上百名朝鲜火抢手参与了松锦之战。由于朝鲜火抢手欺师灭祖,明军给出了高额的花红,朝鲜人甚至不无得意地写到“明师论功,虏头半百金,丽头倍之”。
沙俄入侵黑龙江流域后,满清主力在关内对抗南明,顺治皇帝干脆就抽掉了朝鲜火抢手参战。1654年清军对抗沙俄时,除了出动300名正牌清军和300名虎尔哈部士兵,还特地征发了100名朝鲜“炮手”。1657年清军围剿斯捷潘诺夫匪帮时,也让朝鲜出动了200名火抢手,朝鲜火抢手的数量和宁古塔等地火绳抢手人数相当(都是两百人),占到了清军总人数的七分之一左右(清军还有1000名甲士和100名潜水军)。这些朝鲜火抢手的命中率不错,根据清军的记录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在戚家军中都算合格。有意思的是,朝鲜对于自己的作战对象是罗刹倭寇,直接把所有的水上强盗都叫做“倭寇”。
在17世纪的东亚乱局中,武人的命运好比随风漂泊的浮萍,但只要他们手底下的功夫硬,还真就能到处找到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