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午戏婴图轴
北宋 苏汉臣 台北故宫博物院
01
震惊朝野
宋仁宗皇祐二年（1050年）四月的一天。
大宋皇宫门前，来了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和尚。
两人健步如飞，直接往皇宫里走。
禁军侍卫当即拦下他们：干什么的，皇宫也敢闯，不要命了？
男子理都不理，接着往前走。
旁边的和尚大喝道：不得无礼，他乃官家的儿子！
沃特？
什么时候听说官家有这么大的儿子了啊？一定是疯子。
侍卫们也不废话，滚滚滚~
把这俩疯子赶走了。
男子跟和尚被赶离皇宫后，来到开封城最繁华的街头，捡个人最多的地方。
放出一个惊天大八卦：
和尚声称男子的母亲姓王，之前是宫女，曾被官家上了一回。
后来因为一些不便公开的原因，被赶出皇宫，流落民间。
然，她怀了官家的骨肉，是个儿子。
没错，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官家的私生子！
好家伙，这瓜也太大了！
瞬间传遍大街小巷。
事儿闹大了。
很快，权知开封府钱明逸派人把这两个人抓了起来，当庭审问。
什么人，居然敢妖言或众，假冒皇子？
婴戏图 南宋 佚名
02
龙凤肚兜
面对审讯，一直保持沉默的男子，忽然瞪了钱明逸一眼，冷冷喝问道：
“明逸安得不起。”
——小爷是官家的儿子，你居然敢不站起来跟我说话？
钱明逸顿时就楞了：这小子气势不凡，霸气侧漏，该不会真是官家儿子吧？
钱明逸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你说你是皇子，有证据吗？
有！
男子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件刺绣的龙凤肚兜。
这肚兜用料上乘，纹龙绣凤，只有皇家才能用。
男子称，这肚兜就是官家给我妈的许可证，也是我的身份证。
你要不信，你可以问官家。
钱明逸一听更懵了：这小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难道他真是皇子？要不然他哪来的胆子？
经过反复思量，钱明逸以男子是个神经病为由，将其发配汝州编管。
判罚结果一出，开封府推官韩绛不干了。
钱大人，这案子很简单嘛，不是真的，就是假的。
是真的，就得送到皇宫，让他和官家父子相认。
是假的，等同谋逆，斩无赦。
还发配个MAO线？
这样处理，岂不等同于没彻底否认此人假冒皇子？这不是助长流言蜚语的传播吗？
应该直接将此人砍头弃市，杀一儆百，杜绝流言。
钱明逸笑了，小韩你还年轻，这门道深着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以神经病为由，将其发配汝州编管。
名为编管，实际上就是一种保护和控制。
如果是真的，到时再好好请回来。
如果是假的，也方便重处。
就按我说的办。
然，果不出韩绛所料......
秋庭戏婴图轴
北宋 苏汉臣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03
他真是朕的儿子？
钱明逸的做法，让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开封城里传播出来了无数个版本，全开封城的人都给乐呵坏了。
宋仁宗也知道了。
他回忆了好久：有这事吗？
宋仁宗一边回忆，一边伤心：
“朕已经40岁了，当了28年皇帝，可一个儿子都没有。
（曾有三个儿子，都夭折了。）
为了江山后继有人，我“广种薄收”，耕耘不断。
身子骨都搞得不好了。
每次播种完，就赐一件龙凤肚兜作为凭证。
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发了多少证明。
哪还记得清？
不过，宝元二年，即1039年，朕确实曾一次新遣送270名宫女出宫。
（大臣们担心宋仁宗身体，劝他不应该纵衣过度）
难道这男子他妈，就是其中之一？？？”
对于宋仁宗来说，他倒是无比希望这个男子就是他儿子，只要是自己的种，私生子也是子。
可这是真的吗？
宋仁宗不敢轻信，也不敢否定。
看看大臣们怎么处理吧。
很快，朝议召开，大臣们说什么的都有。
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四五六。
宋仁宗没办法，鸵鸟装不下去了，马上命赵槩和一个办案高手查明真相。
宋缂丝新韶婴戏轴
宋 佚名 台北故宫博物院
04
真相大白
奉命和赵槩一起办案的不是别人，正是时任知谏院包拯。
包拯是个愣头青，不像钱明逸那样会耍滑头。
“想糊弄我，门都没有。”
三木之下，包拯把男子跟和尚的屎都打出来了，案件随即水落石出。
男子名叫冷青，开封人。
他母亲王氏确实是当年被宋仁宗遣送的宫女，她也的确被宋仁宗临幸过，那件龙凤肚兜也是真的。
她也确实是怀孕后出宫的。
不过她生下的是个女婴。
后，嫁给了一个叫冷绪的男人，才生下了冷青。
冷青，和宋仁宗没有一MAO钱关系！
真相大白后，包拯奏请宋仁宗将冷青和和尚斩首示众，以正视听。
宋仁宗得知后，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
“你们办的什么案子，遇事推诿，要你们有什么用。”
下令将相关官员贬的贬，降的降。
却对这个差点儿成为他儿子的骗子冷青，迟迟没有做处理。
直到第二年四月，在言官们反复上书下，才将这两个骗子斩首示众。
先是，医家子冷青自称皇子，言其母常得幸掖廷，有娠而出，生青。
都市聚观，明逸捕得入府，叱明逸曰：“明逸安得不起！”
明逸为起。既而以为狂，送汝州编管。推官韩絳言青留外或众，非所宜。
朝议衣迁之江南，翰林学士赵槩言，青言不妄，不当流；若诈，不当不诛。
即诏槩与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包拯追青穷治。盖其母王氏尝执役宫禁，禁中火，出之。嫁民冷绪者，始生女，后生青。青不调；漂泊庐山，数为人言己实帝子。故浮屠号全大道者，挟之入京师，衣自言阙下。狱具，皆论不道，诛死。——《续资治通鉴长编》
轰动一时的假冒皇子案，才尘埃落定。
然而，又出了一件事，让大宋朝廷上下惊惧不安。
秋庭戏婴图 局部
北宋 苏汉臣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05
又冒出个哥哥
至和元年（1054年）五月，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昭信留后张茂实下完班回家，军中一个叫繁用的将领突然告诉他：
“将军，你是先帝爷的私生子，官家是你亲弟弟。”
原来，张茂实的母亲朱氏宋，是宋真宗次子周王赵祐的乃妈。
宋朝有规定，这些乃妈的孩子，不得在宫中抚养。
然而，宋真宗却让张茂实留在宫中，准备给赵祐当玩伴。
咸平六年（1003年），8岁的赵祐病逝。
按理来说，张茂实就不应该再留在宫中了。
可宋真宗并没有赶出宫，而是让自己最信任的大太监内侍省都知张景宗收为养子，并亲自取名张茂实。
从此，张茂实自如出入皇宫，长大成伦后才离开皇宫，在禁军当官，一路做到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成为大宋禁军统帅之一。
这个繁用的父亲是张景宗的仆人。
当时，因为宋仁宗无子，满朝文武都准备让赵宗实过继，立为太子。
繁用便起了心思，想让张茂实的儿子过继给宋仁宗，继承皇位，从而立下拥立之功。
张茂实一听，吓死了——我们武将谁不是夹着尾巴做人，你胆子真大，居然敢掺和立储。
张茂实直接把繁用扭送开封府。
开封府也吓得不轻，直接以繁用妖言或众为由，暴打一顿，流放他州。
更让大臣们惊惧的是，这案子比四年前的冷青假冒皇子案严重的多，中央禁军居然参与其中，要是处理不好，大宋要变天啊。
大宋御史台马上上书宋仁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仁宗亲自下诏，让三司共审。
八月，三司衙门火速结案：繁用就是一个神经病，应该将其流放广州；张茂实太危险了，绝不能再让他呆在京城了，立即贬为宁远节度使。
宋仁宗：我太难了，砍了一个假皇子，又冒出个皇兄，这还有完没完？都是我自己没儿子惹的祸啊。
于是，他更拼命地造娃......
连生10个，但都是闺女......
百子嬉春图 局部
南宋 佚名 故宫博物院
PS：
张昪，仁宗、英宗朝名臣。
是个大清官。
更是个大喷子。
有一次，宋仁宗劝张昪说：爱卿孤寒，就不要老是怼（得罪）人了。
张昪回复道：我在外有朋友，回家有老婆孩子，我才不孤寒呢？你只有老伴儿曹皇后，你不孤寒谁孤寒？
宋仁宗：.......
参考文献：《宋史·韩绛传》、《宋会要辑稿》、《续资治通鉴长编》、《东都事略》、《默记》、《涑水记闻》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