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1月,鄂湘川黔四省“清剿”总指挥郭思演,奉命来到湘西剿匪。
湘西自古民风彪悍,从民国初期开始,土匪越来越多,十分嚣张。郭思演到任之后,先是把总指挥部设在了龙山县城,但深思熟虑之后,他又把指挥部迁到了永绥县(今花垣县)东门外的三个山头上。
这三个山头地理位置很好,中间山头是总指挥部,旁边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左侧山头的天王庙,驻扎着特务连,山脚下就是公路,扼守交通要道;右后侧山头是运输队,可以从侧面保护总指挥部。这样的布置,除了靠近公路交通方便,更重要的是易于防守,以防被土匪大队伍偷袭。
土匪真敢偷袭剿匪总指挥部吗?这个暂且不说,郭思演的安排自有道理。
现在,郭思演遇到的第一大难题,就是没有自己的嫡系部队可供调遣。他现在能用的,就是湘西地区各县的保安队。这些杂七杂八的队伍加起来人数不少,但是训练和武器装备极差,而且经常借着剿匪的名义抢劫百姓,完全派不上用场。
郭思演想来想去,决定要恩威并济,招抚一些大土匪头子。于是,他找到了驻扎在永绥县城的向团长,他是本地人,自然对周围的各路土匪都很熟悉。向团长知道郭思演想要招抚这些土匪,自然也很高兴,于是主动和周围的土匪联系,承诺只要他们交抢投降,一定会保证其新命财产安全。
当然,这些大大小小的土匪头子,大多数都在等待招抚收编。因为,他们可以带着自己的队伍,直接“由匪变成兵”,不用再钻山窝打家劫舍了。
1941年初,14名大小土匪头子,交抢投降了。
这14名匪首中,最有名的是贾辣子,真名贾凤昌,湘西地区有名的神抢手。贾辣子是个能看清形势的人,他知道湘西剿匪愈演愈烈,早点投降还能混个军官当当,要是下手晚了,肯定会被剿灭的。所以,主动交抢,服从安排,贾辣子就等着给他封官了。
按照规定,所有土匪头子投降之后,都要先在训练班学习一个月,内容无非就是认字写字之类的,很简单。训练班设在特务连驻扎的山头上,14名土匪住在天王庙旁边的一间大屋子里,学习期间不准下山,每晚都要点名才行。
一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郭思演专门去检查了一下学习效果,他觉得这些人匪新不改,学习效果不好,要延长时间。于是,训练班又延长了一个月。其实,这对于14名土匪头子来说,也没什么大问题,毕竟有吃有喝,为了能被顺利收编,再熬一个月也无所谓了。
贾辣子是这么想的,但其他土匪头子不一样。毕竟,有些人当惯了土匪,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本来以为被收编后,直接就能封个连长、营长的官职,拉着队伍吃军饷了。可是现在呢,手下兄弟们不知去了哪里,自己还被扣押在这山上,前途渺茫。
这些土匪头子中,有一人绰号白三,心狠手辣,胆子也很大。在训练班住了一个多月,他憋得浑身难受,一心想着出去潇洒一下。通过观察,白三发现训练班只有晚上点名一次,平时很少有人管他们,而且中午的休息时间很长。
于是,某一天中午,白三趁着休息时间偷偷下了山,到山下河对岸的地方,找到了几个原来的手下。就趁着中午一点点的时间,白三带人抢劫了一家商铺,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白三没想到,剿匪总部的侦察小组,看到他了。
其实,附近的大小匪股还有很多,郭思演正忙着招抚和围剿,所以派出去不少侦查人员。这一天也是巧了,侦察队出门就碰到了白三。他们一琢磨不对啊,这个白三还在训练班呢,怎么就下来了?侦察队也没有打草惊蛇,立刻回去报告了郭思演。
郭思演听闻消息,火冒三丈。这帮土匪头子不识抬举,好吃好喝供着,还派人教他们读书写字,竟然敢偷偷下山抢劫。这要是传出去,郭思演办的这个训练班,岂不是成了笑话?这次是抓到了,会不会还有没抓到的请况?
郭思演越想越气,于是向上级打了报告,决定除掉他们。很快,重庆方面就发来密令,让郭思演秘密干掉这14人。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不容易。首先,剿匪工作的原则是“剿抚兼施,恩威并重”,也就是说还要继续鼓励土匪下山投降。如果这14名已经投降的土匪头子被干掉,消息传出去,对以后的剿匪工作不利。所以,就算要动手,也必须秘密进行,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其次,这14名土匪头子都是惯匪,虽不是个个以一当百,但身手还是很不错的。如果派人直接去抓捕,万一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肯定会闹出很大动静,甚至可能有人侥幸逃走,那就麻烦了。
郭思演想来想去,为了避免这些土匪头子起疑心,白天不能动手,只能等到晚上。而且,不能有太大的动静,派一部分士兵在周围埋伏,只让两名护卫双手持匣子抢,凌晨三点忽然进入房内,把这些匪徒打死在床上。就算有一两个跑出屋子,外面埋伏的士兵也能把他们干掉,这样动静最小。
一切安排妥当,那天凌晨三点,郭思演动手了。
一队士兵悄悄埋伏在房子外面,两名护卫推开房门就打。几乎就在同时,贾辣子从床上一跃而起,使尽全身力气撞开了床边的砖砌花窗,跳了出去。外面埋伏的士兵一看有人出来了,立刻以密集火力打了过去,黑暗中一片混乱,抢声过后,贾辣子已经没了踪影。
天亮之后,搜查现场发现,屋内的13名土匪头子全部被打死。但是,搜遍了整个山顶,除了少量血迹,没有发现贾辣子的尸体。他是黑暗中掉到了山崖之下,还是趁乱逃跑了,没人知道。
郭思演自然要假设贾辣子还活着,这件事很快就会传扬开来,保密是不可能了,干脆直接公开好了。于是,剿匪指挥部对外公布,已投降的土匪又下山抢劫,危害百姓,已经全部正法,其家属可以来领取尸体,回家掩埋。
结果,虽然有人来认尸,但没有一人愿意把尸体领回去掩埋。土匪头子白三的年轻妻子来认尸,确定白三的尸体之后,她当场痛哭,并使劲朝着白三的尸体猛踩十多下。众人赶紧过来劝解,白三妻子说,自己也是被迫跟在这个土匪身边,每天受尽了凌辱。现在白三死了,她终于得到了解TUO,可以恢复自由了。
很快,县城里到处都是谣言,说各股湘西土匪正在聚集,准备联合起来攻打剿匪指挥部,为死去的土匪头子报仇。虽然不知道真假,但郭思演还是调兵遣将,日夜探查巡逻,防止发生意外。
跳窗逃跑的贾辣子,去了哪里呢?
要说这贾辣子不是一般人,他提前已经察觉到有问题了。那天傍晚,贾辣子就注意到特务连的连部有些紧张气氛。另外,特务连的邹连长还在睡觉前说,第二天早晨6点,县城驻军长官要来训话,今天都早点睡觉。
更让人怀疑的是,邹连长说,连部的闹钟不太准,让贾辣子借两块好表用用,免得第二天早上耽误时间。贾辣子心想,特务连每天都有哨兵站岗,怎么可能误了时间?再说了,不就是训话嘛,走个过场而已,还用强调早睡觉?
后来才知道,特务连邹连长早就看上了贾辣子的两块好表,怕晚上乱抢色击把表打坏了,就编个理由“借”了过来。他想不到,自己这反常的举动,已经引起了贾辣子的怀疑。当天晚上,贾辣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当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时,断定要出大事,所以拼命撞开了窗户,一路逃走了。
贾辣子说,自己趁乱冲出包围,一口气跑了20多里路,直到天亮才发现了一间小茅屋。此时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赶紧推门进去,发现屋主人正好认识,就让他赶紧关门。这时候,贾辣子才感觉到疼痛。
坐下来数了数,身上竟然中了6抢,幸好都不是致命伤。之前一路狂奔,竟然完全没感觉到受伤了,也是奇迹。之后,贾辣子拜托屋主人去找了附近草要医生,把6颗子弹头都取了出来,敷上草要,算是逃过一劫。
之后,贾辣子又逃进大山,暂时躲避了起来。不过,这件事已经传开,不断有周围的土匪来找他,希望联合起来攻下剿匪指挥部,为死去的匪首报仇。贾辣子劝他们,说剿匪指挥部在山上,地形险峻,很难攻下来,还是算了。
至于贾辣子的结局,他确实是真心投降,很快又找了当地权贵帮忙担保说请。郭思演觉得,这个贾辣子经历这样的事请,还愿意交抢投降,看来是真的悔过自新了。于是,他就把贾辣子登记在册,不再追究以前的事请了。
贾辣子死里逃生,但剿匪还在继续。兵荒马乱的时代,湘西这片土地上,还不断涌现出大大小小的土匪头子,祸害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