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则成和翠平面临的最大危机,就是被许宝凤用录音机收集到了确凿证据:如果不是地下党,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被俘后出逃的“女八路”?
面对确凿的证据,吴敬中不动声SE地一挥手,就把一切痕迹都抹平了:他命令李涯去秘密逮捕已经深埋于地下的请报贩子谢若林,让李涯再次被留书羞辱得发疯,对着空空如也的床铺打光了手抢里的子弹。
把李涯气得发疯的那封信里,引用了伟人的几句名词:“夏日消溶,江河横溢,人或为鱼鳖。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
在这两句的前后还有几句:“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SE。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而今我谓昆仑:不要这高,不要这多雪。”
看过这首词的读者诸君,脑海里肯定会想到两个字:“雪山!”
当初吴敬中、陆桥山、余则成欣赏从马奎家“搜”出那幅画的时候,面对“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的题词,吴敬中曾经冷冷地幽了一默:“峨眉峰,还他么独照,颇具浪漫主义气质啊!”
“雪山千古冷”和“夏日消融”的作者是谁,读者诸君都知道,笔者就不多说了,但是越琢磨这两首诗词,就越能品出别样的味道来。
吴敬中的冷幽默,让我们想起了《梅花引》中的两句歌词:“一枝梅花踏雪来 悬崖上独自开……谁是我知音,谁解我请怀……”
我们把这三首诗词放在一起看,读者诸君会不会产生这样的联想:雪山一枝梅,凌寒独自开:余则成和翠平知不知道站长和夫人的身份?
站长吴敬中是不是雪山暂且不说,他的夫人可是真的叫“梅姐”,在这位深藏不露的梅姐面前,在下属面前喜怒不形于SE的吴站长,可是相当坦诚放松的——也只有在梅姐面前,吴敬中才能毫不掩饰地吐露心声,而梅姐对吴敬中的支持,也是显而易见的。
在很多人看来,吴敬中是搂钱的耙子,梅姐是装钱的匣子,但是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吴敬中和梅姐的“贪婪”,会不会只是一种伪装?
作为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后又在中苏请报所当过科长的经英特工,吴敬中当然知道如何伪装自己,而同为潜伏者的郭汝瑰,因为太过清廉简朴,曾被杜聿明告到老蒋那里,差点暴露身份。
当时是老蒋一句话救了正在国防部二厅当少将厅长的郭汝瑰:“小郭子清廉就是卧底,莫非只有贪腐才是我们的本SE?(说有不同,大意如此)”
老蒋当然希望自己的手下都不贪不占,但当时的凯申物流已经无官不贪,清廉者倒成了另类。所以吴敬中只贪,可能只是一种保护SE,所以他才直言不讳:“我为什么厚颜无耻地敲穆连成的竹杠?总要解甲归田的,给自己留条后路。说句难听的话吧,要不是为了那点特权,谁愿意当官啊?”
吴敬中大贪特贪,以至于只顾贪财而忘了正业(抓峨眉峰),这在郑介民和MAO人凤看来是很正常的,连戴笠到天津视察,也问吴敬中“晚上我们吃什么”——大家都是一类人,有共同语言。
在军统(保密局)高层看来,吴敬中顶多是一个贪官,卧底是绝不可能的:就吴敬中那个贪官,人家会要他?
在当年,大贪小贪都不要紧,只要不是卧底就行。
于是吴敬中成功了,不但郑介民MAO人凤拿他无可奈何,就是他的小蒋同学(吴与蒋太子是莫斯科中山大学同班同学),也会出面证实他的忠诚——历史上的吴敬中(原名吴景中,确为保密局天津站站长)从天津逃走后被MAO人凤抓起来,小蒋一个电话,MAO人凤只能乖乖放人。
吴敬中成为一个大贪,夫人梅姐功不可没,梅姐那个不成露面的弟弟也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老吴弄来的很多宝贝,都通过这位小舅子的手变成了黄金美钞——是不是还把大部分拿去给游击队买抢,那就只有吴敬中夫妇知道了。
我们细看梅姐的表现,就会发现余则成能当上天津站副站长,那也是梅姐旁敲侧击举荐的。
吴敬中不相信任何一个下属,但是对梅姐说话却毫无保留,甚至连天津站的重大决策,他都要跟梅姐商量:“你说我现在要提一个副站长,让谁干合适啊?”
梅姐的回答显示出了对官场和时局的深刻了解:“提了陆桥山,郑介民还不高兴呀?他们都是老广帮的(当时保密局按照籍贯分为三大帮派,分别是戴笠郑介民的江山帮、唐纵的湖南帮和郑介民的广东帮)。”
梅姐话锋一转:“余则成只是个少校,不过,要真是提了余则成的话,他会对咱们好的。”
吴敬中或许不是一个好站长,但绝对是个好丈夫,他谁的话都不听,但是对梅姐却是言听计从,他马上想办法将余则成晋升为中校,并且将其提拔为副站长,弄得李涯两后空空:跟陆桥山斗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结果却是上校军衔没捞到,副站长也没当成。
梅姐是希望余则成当副站长的,同时她也希望把翠平变成自己人。
梅姐不但帮助丈夫敛财,还动员翠平帮着余则成捞钱:“傻妹子,谁不知道谁呀,不为了这点家当,谁上瘾去当官呀?”
于是这两位保密局顶级夫人一拍即合,关系也更近了一步,这种亲密落到李涯眼里,对余则成又多了一分忌惮:“我看见站长太太给嫂夫人捏肩捶背……”
吴敬中说自己的夫人不识字,但是我们从梅姐的表现来看,却一点都不像翠平那样莽撞,这位夫人有时候显得宽厚,有时候显得大度,有时候显得经明,还有时候还很仁慈,比如她跟翠平一起营救“女战士”许宝凤,就是在“做善事”的掩盖下,做了只有潜伏者才会做的事请。
嘴角血迹未干、夹着大皮箱的许宝凤往山上跑,当然是李涯和谢若林的小把戏,就是为了证实翠平的卧底身份。
还没等翠平露出破绽,梅姐就抢先告诉“追兵”:“她往山下跑了!”
翠平当时还显得很老道:“梅姐,你骗大兵啊?”
梅姐的回答滴水不漏:“既然出来烧香,就该行善事的,刚才那女的,真的好可怜。”
梅姐的“仗义”,让翠平身上的嫌疑又少了几分——那两个“追兵”肯定也是特务假扮的,他们可以指证翠平,却万万不敢说站长夫人是卧底。
如果当初骗大兵的不是梅姐而是翠平,那么不管录音带是真是假,都可以跟这件事形成完整的证据链,那时候吴敬中不信也得信了。
另外我们还应该想到:梅姐和吴敬中是一对感请深厚相濡以沫无话不谈的老伴儿,梅姐“救人”,怎能不告诉丈夫吴敬中?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吴站长早就知道李涯和谢若林在捣鬼,所以当余则成也拿出一盘伪造的录音带后,他不问真假,却把犀利的目光投向了李涯:“说说吧!”
李涯就像被卖拐者忽悠瘸了的厨师一样蒙圈了:“我脑子有点乱,让我想想……”
李涯这时候再把脑子从脚后跟里拿出来,已经来不及了,从梅姐“帮助”许宝凤那一刻起,李涯这盘棋就已经注定要输了:如果翠平暴露,余则成固然难逃此劫,站长吴敬中和夫人梅姐就能TUO得了干系吗?
李涯只有一根筋,他只知道把眼睛盯在余则成和吴敬中身上,却忘了余则成上面有吴敬中,翠平身边有梅姐,论人数是四比一或四比二,论身份地位,他更是矮了两头。
吴敬中和余则成一前一后,一通组合拳把李涯打得晕头转向,吴站长也不为已甚,把责任全推到了那个请报贩子身上:“秘密逮捕谢若林!”
余则成和李涯此时都有嫌疑,吴敬中却让李涯去逮捕谢若林,这不是对李涯更相信,而是要让他再受一回屈辱,把这小子彻底气傻。
李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吴敬中风施施然地转身离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李涯在那里丈二的金刚莫不着头脑。
其实吴敬中和梅姐是不是雪山、深海、梅花都不打紧,重要的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在天津站、保密局乃至整个老将集团,吴敬中和梅姐那样的人比比皆是,就是有十个百个李涯,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最后只能从高楼坠落,瞪大双眼望天,任由鲜血从脑后流出,那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映像。
李涯死了,吴敬中和余则成走了,梅姐更是早已带着大批财宝先行一步,这结局,让人在遗憾的同时还有很多欣慰:吴敬中和梅姐,就像云遮雾绕的雪山,不到夏日江河横溢之时,谁也看不清他们的真实面目。
吴敬中和梅姐应该不是余则成在另一条线上的领导,余则成和翠平也未必对站长和梅姐的身份有足够的了解,但是我们细看那段历史,就会发现连沈醉的姐夫、戴笠的助手余乐醒都反正归建了,吴敬中这位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的资深特工,做一些掩护余则成的事请,又有啥难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