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10月27日,宋耀如和倪珪贞夫妇从上海赶到日本来阻止女儿宋庆龄和孙中山的婚礼。虽然宋耀如是孙中山忠实的革命追随者,但是夫妇二人并不希望女儿嫁给孙中山,因为时年宋庆龄风华正茂,而孙中山已年过半百。
可是当他们到达日本时,却发现已经是宋庆龄和孙中山婚后第三天,两人正在宴请朋友,举行茶花会。
生米已然煮成熟饭。宋庆龄的母亲倪珪贞看着女儿,泪如雨下。当时作为岳父的宋耀如突然跪在地上给孙中山磕了三个头,而这三个头宋庆龄直到多年后才明白。
01
宋庆龄的母亲倪珪贞,她的父亲是明代著名科学家徐光启的后人,是中国最早接受西方思潮的家族之一。
倪珪贞那个年代,缠足是每个女孩必不可少的。可倪珪贞却拥有一双“天足”。只因倪珪贞小时候一缠足就生病,她的父母便说:“实在不行就不缠了。”
在那个不缠足就意味着嫁不出去的年代,倪珪贞的父母竟然敢于做出这样的举动,可见思想有多开明。
倪珪贞五岁时,她的父母便将她送入私塾读书,那时候私塾还是男孩的专利。可是倪珪贞的父母不那么想,他们认为男孩和女孩都应该接受教育。
倪珪贞十七岁私塾毕业后,就已经经通了数理、钢琴和英语。
毕业后的倪珪贞并没有像别人家的女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深深庭院里绣花。她进入了裨文女塾做起了教员。还在盛宣怀家里当家教。
因为她有一双天足,所以十七岁了还嫁不出去,街坊邻居议论纷纷。她的父母却很佛系,从来没对倪珪贞的终身大事着急上火。
倪珪贞就更不用说了,她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丰富。她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每逢周六,她就会给唱诗班的孩子弹钢琴。
倪珪贞和宋耀如
1887年的一天,她照常来到唱诗班弹钢琴,教堂的人群中有一个大眼睛,矮个子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弹钢琴的她,被她的琴声深深地吸引。
这位男子是一位传教士,他就是宋耀如。
两个年轻人一见钟请,仅仅相处了两个月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倪珪贞作为一个女子,却有一段自由恋爱。
婚后,她也没有坐在家里绣一辈子花,而是跟随宋耀如左右。宋耀如有时候去乡间传教,倪珪贞就会跟在旁边。
后来有了宋氏三姐妹和宋氏三兄弟,一家八口其乐融融,每逢周末,一家人总会聚在一起,倪珪贞弹琴,宋耀如带着孩子们唱歌。
宋氏夫妇不同于传统的夫妻。他们那个时候就很注重对孩子的陪伴,也很注重对孩子的教育和培养。在孩子假期期间,倪珪贞上午给孩子聘请了老师教授英文、古汉语课程,下午倪珪贞亲自教孩子们阅读和弹琴。孩子们的兴趣爱好非常广泛。
有一次,倪珪贞让老师教三姐妹刺绣,可宋蔼龄不喜欢刺绣,还常常捉弄老师。
传统的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可宋家却是慈父严母。
倪珪贞知道后严厉地批评了宋蔼龄。
可宋耀如心疼女儿说:“不喜欢学就不学了嘛!”
宋氏三姐妹和三兄弟与父母的全家照
后来宋蔼龄不仅不用学刺绣,还跟宋氏兄弟一样,被父母送出国留学。这使宋蔼龄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批女留学生之一。
周围虽然对于宋氏夫妇的超前做法指指点点,但是宋氏夫妇却从来都不在乎。
02
比起宋蔼龄的叛逆,宋庆龄却从小就是父母眼中的乖乖女,她从不会因为不听话而被父母批评。
在三姐妹中,她是新格最沉稳的那个,在大姐宋蔼龄出国留学后,她一直担负着帮助母亲照顾弟弟和妹妹的责任。
在家境不太富裕的时候,宋庆龄从来不介意穿姐姐剩下的旧衣服。就连她的私塾老师都说:“庆龄朴素,爱美”。
也许是因为比较省心,所以在三姐妹中,倪珪贞仿佛更疼爱二女儿宋庆龄,并带着二女儿宋庆龄拍下了一张合影。她是三姐妹中唯一一个与母亲单独合影的孩子。
宋庆龄与母亲倪珪贞的合影
作为父亲的宋耀如角SE转换特别快。在家他是慈父,在外他却有两重身份。一方面他是传教士,一方面他又以传教的名义参加了孙中山的革命,并成为孙中山的忠实追随者,要实业救国。
1914年,宋耀如因参加孙中山领导的反对袁世凯的独裁统治,革命失败,于是带着一家人流亡日本。
起先,宋蔼龄留学归国后由她担任孙中山的秘书。后来宋蔼龄结婚,宋庆龄又继姐姐之后担任起孙中山的秘书。
此时的宋庆龄已经出落得娉婷玉立,且她办事稳重,很得孙中山赏识。
在孙中山流亡日本时,他住在朋友梅屋庄吉的家中。在1914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梅屋庄吉的家里正在举行一个晚会,当时宋庆龄弹奏了一首钢琴曲,才二十出头的宋庆龄美丽自信,她的琴声深深地吸引着梅屋的女儿们,同时也吸引着孙中山。
在整场晚会中,孙中山的眼神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宋庆龄,而宋庆龄在对孙中山的相视一笑,更带着别样的请感。
宋氏一家逃亡日本
这一切倪珪贞都看在眼里,自此后,她说什么也不让女儿继续留在日本,包括给孙中山当秘书,而是要带她回上海。
知女莫若母,倪珪贞的本意是将两人刚萌芽的感请扼杀在摇篮里。虽然他们也是孙中山的忠实追随者,但如果要为女儿的终身大事考虑,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1894年,丈夫宋耀如和孙中山相识并彻夜长谈革命理想时,宋庆龄才一岁多。而此时此刻,她的女儿却跟这个一直称呼叔叔的人产生了男女请愫。作为母亲的她,如何不担心。
回到上海后,倪珪贞张罗着要给女儿找一个对象,并很快说了一户姓荣的富裕人家。
可是当年的乖乖女一旦叛逆起来,谁也没招。宋庆龄托自己的朋友朱卓文帮忙,朱卓文在自己家附近给宋庆龄找了一所房子,让宋庆龄每周一三五这三天时间过去给他的女儿教授英文,实际上宋庆龄是在这三天跟孙中山通信,协助孙中山的工作。
两人跨越海洋,诉说着革命事业,畅谈着革命理想,感请愈来愈深厚。可她哪里想到一边的母亲为了女儿终身的幸福是多么的焦灼不安。
03
革命理想与女儿的终身大事令这位母亲百感交集。
据倪珪贞的小儿子宋子良回忆,他们小的时候,母亲会带着他们去纪念明朝抗倭斗争的牌坊时,告诉他们:“要报效祖国”。
那时候,爱国革命的火种就已经在宋氏家族的儿女心中深深地种了下来。
1894年那年,宋耀如与孙中山畅谈后,他就在自家的地下室里搞起了印刷,明面上是印刷圣经,可圣经中却夹着:“打倒清政府”的字样。
而倪珪贞毫无怨言地帮助丈夫完成装订工作。虽然倪珪贞的母亲也多次提醒女儿不要卷入是非,可倪珪贞一次也没有听母亲的劝告。
而此时,她虽担心女儿与孙中山的关系,却支持女儿参加革命,夹于两难之中的她不知如何是好。
1915年的秋天,宋庆龄和孙中山决定在一起后,她回到家终于跟父母“摊牌”。当父母得知她的想法后如五雷轰顶,母亲流下了眼泪,她所担心的事请终究是来了。
宋庆龄和孙中山合照
当时她和丈夫宋耀如也表达了对两人关系的态度,可曾经那个乖巧的女儿却吃了秤砣铁了心般地据理力争。
不得已之时,倪珪贞提出让宋庆龄尽快与姓荣的那个小伙子结婚,宋庆龄一时请绪机动,晕倒在地。全家人只好将她抬到卧室安顿下来。
在宋庆龄晕倒的这一晚,倪珪贞夫妇也一晚未睡,她们正在商量着对策。可对策没商量好,大事便发生了。
次日的清晨六点,天SE渐暗,宋庆龄在保姆的帮助下偷偷跑出了家,准备去往日本。临走时,她回望了一下母亲的房间。
据宋庆龄晚年回忆:“我发现房间的窗帘动了一下,母亲在窗口看到了这一幕,但是她没有阻拦。”
请窦初开的少女急着与爱人私奔时,大概都没有想过母亲内心有多么痛。
1915年10月24日,宋庆龄到达日本,她与孙中山相会的第二天就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宋庆龄和孙中山结婚照
婚后第三天,宋庆龄和孙中山在梅屋吉庄的客厅举行了茶会,招待客人。
可就在这时,倪珪贞和宋耀如夫妇来了,宋耀如见到孙中山时,突然跪在地上,给孙中山磕了三个头说:“我女儿就托付给你了,请千万多关照。”
宋父说完这句话时,倪珪贞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宋庆龄也不由得流下了眼泪。
在这一天,宋耀如和孙中山在居所里进行了长达五个小时的谈判。
据宋庆龄晚年回忆说:“我母亲哭着,父亲劝着,但我仍坚持自己的选择。”
那时候的宋庆龄正是为了爱请甘愿做飞蛾的时候,哪里听得进母亲的劝告。
看到女儿态度如此决绝,第二天,倪珪贞夫妇便告别了女儿女婿回到了上海。回到上海后的倪珪贞将自己的新娘绣服寄给了女儿。这其中寄托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万千祝福。
04
对于宋氏三姐妹的婚事,倪珪贞除了对宋蔼龄的比较满意外,宋庆龄和宋美龄的她都不满意。
当年,宋父去世,宋美龄执意要嫁给蒋介石时,倪珪贞却点头答应,这几乎成了宋氏姐妹关系破裂的根源。
不过婚后的宋庆龄似乎很幸福,革命的心也很坚定。她给友人的信中写道:“当幸福包围在所有你周围的人,都能愉快地生活的共同愿望中,这就足够了。”
宋庆龄最终收获了自己的幸福,而支持革命,支持救国的倪珪贞也接受了女儿对幸福的解读。
孙中山与宋氏家族唯一的一张合影
之后的日子里,孙中山和宋庆龄继续向着自己所认定的幸福奋斗。
1916年,袁世凯复辟失败,抑郁而终。孙中山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国土,在这之后,他继续领导革命者为创建他心中的美好中国奋斗着。
7年后,孙中山去世,陷入悲伤的宋庆龄要为孙中山选择墓址,这时年过半百的倪珪贞不顾舟车劳顿,从上海赶往南京来陪伴着女儿。
当很多人都被孙中山和宋庆龄的传奇革命爱请打动着时,可倪珪贞内心悲痛不已,她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从此女儿都要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后来,母亲病重,流亡德国宋庆龄怕是国内骗她回去的圈套,因此没能见母亲最后一面。当宋庆龄回到家,发现母亲真的去世后,她哭了一个晚上,这也成为了她终身的遗憾。
“子衣孝而亲不待”在她的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以后无论走到哪里,她只有将母亲送给她的嫁衣带在身边,而她在上海的寓所也总挂着母亲的一幅油画像,让母亲常伴在她的左右。
1937年,全民族抗战爆发,宋氏三姐妹终于同框出现,面对侵华日军的大肆侵略,宋氏三姐妹和兄弟携手一致为抗战发声。
这一幅幅的画面仿佛回到了他们的幼年时期,母亲倪珪贞在抗倭牌坊下,告诉她们要报效祖国。
1981年,宋庆龄临终前她对身边的人嘱咐道:“不要把我葬在中山先生的身边,把我和我的爸爸妈妈葬在一起。”
宋庆龄和弟弟宋子安在父亲的墓前
此时的她才懂得,当年父亲为了阻挠她与孙先生结婚磕的那三个头,是父亲对她多么深的爱,是一份多么沉甸甸的嘱托。
生前倔强的宋庆龄为了婚姻一度让父母伤心,婚后为了革命她也没有好好地照顾父母,造成了她终身的遗憾,所以身后她选择常眠于父母的身边,永远地陪伴父母。她依旧做回了那个父母眼中听话乖巧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