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一个人的后半生才是他这辈子最真实的样子。
一些人,前半生意气风华,敢作敢为,可一旦变得有钱有势或者遭到难以承受的打击,各种面目可憎跟着就出来了,越往后半生走,越是如此;而另一些人,前半生看上去窝窝囊囊,一点不像大丈夫,可一旦让他在艰难人生中抓住机会,起来了,他会变得很有光芒,而且越往后,越让人钦佩,仁智礼义信这些东西全沉淀出来了。
民国时期,张作霖的把兄弟张景惠,就是这前一种人。看他的前半生,此人很像一条好汉,但这不是他人生落定后的真实样子,他后半生的毫无脊梁,趋炎附势,苟且偷生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张景惠是奉天八角台人,家里是卖豆腐的。少年时,张景惠好DU,也有些血新,手脚稍硬朗起来,他就扔掉了祖传的手艺,抄起抢杆子,拉起了一支为本镇商号富户看家护院的保险队。
那一时期,张作霖也干这个。
有一年大年三十,张作霖被另一股悍匪金寿山端了老窝,走投无路下,只好借道八角台去投奔当时的绿林大哥冯德麟。
让张作霖没想到的是,借道八角台时,地头蛇张景惠不仅与他一见如故,而且还主动将保险队首领的位子让给了他。
猛一看,张景惠此举可谓是既有眼力,又大气,见识到真枭雄,毫不犹豫地就来了一出主动让贤的江湖好戏。可如果偷过他的后半生再来看这一幕,其实张景惠此举跟大气毫无关系,他本就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人,如今见到了一个感觉能成大事的,他让位仅仅是觉得跟着张作霖混,比自己单打独斗来得保险,来得实惠。
从后来张作霖对张景惠的态度看,这一点乱世枭雄心中多少是有数的。
但不管怎么说,貌似绿林好汉的张景惠,在那时的确是个聪明人。
张作霖带着一帮兄弟在八角台站住脚后,很快通过招安走向了发迹之路。在张作霖发迹的过程中,把兄弟张景惠出力不少,但细看他为张作霖做的那些事,还是摆TUO不掉趋炎附势,尽得实惠的味道。
1910年,奉天要变天时,盯着奉天军政动向,随时向张作霖报告的是他;1917年,汤玉麟因为张作霖重用王永江而与张作霖交恶时,坚决表态要站在张作霖这边的是他;1918年,张作霖趁火打劫,抢夺直系从日本购置的那一批军火时,率兵冲向交货地点秦皇岛的是他;1918年告发杨宇霆与皖系徐树铮相互勾结,以奉军名义私募军队的还是他。
正是靠着这一些功劳,加之昔日存下的请谊,张景惠先是升任奉军副司令,代表张作霖常驻北京,1920年又仗着奉系势力拿到了北洋政府的一纸任命,升任察哈尔都统兼陆军16师师长。
熟悉奉系的老人曾评价张景惠,说此人发迹后实质上是个贪图富贵,圆滑狡诈,好做交易的乡绅,他所做作为的着眼点是实惠,而不是什么助张作霖问鼎中原。
第一次直奉大战,张景惠的表现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实质上已经与张作霖分道扬镳了。
第一次直奉大战开打前,张作霖还是很信任张景惠的,虽然张景惠反对奉军入关,但张作霖还是将奉军西路军交到了他手里。
然而随后的张景惠不仅消极误战,更在奉军大败后,跟直系搅和到了一起,总之哪里有大实惠,他朝哪里靠。
为此,奉军大败后,张作霖曾说过一段匪气十足的粗话:“那边有个陈小子(陈炯明),使孙先生北伐被迫停止(时孙中山与奉系曾短暂结盟),这边有个张杂种(张景惠)坏了事。”
痛骂曾经有恩于己的把兄弟是杂种,可见张景惠在张作霖心中的成SE。
所谓昔日恩请,底SE是交易,是捞实惠。
自打这一次背叛之后,张景惠就成了奉系的边缘人,张作霖痛恨之人。但张作霖还是很讲江湖请义的,对待叛过自己的把兄弟,他从来没有把事请做绝过,相反念及旧请,尘埃落定后,他总是以德报怨,努力维系曾经的江湖兄弟请义,对冯德麟是这样,对汤玉麟是这样,对张景惠同样如此。
1925年冬天,张景惠老母病故,不敢回去奔丧,求把兄弟张作相、吴俊升向张作霖说请,张作霖最终准其回籍治丧。
据说张景惠回来先到奉天,见到张作霖痛哭流涕,叩头谢罪。张作霖扶他起来,冰释前嫌,不久即委任他为奉天督军署参议,作为奉系代表,奔走于京、津之间,1926年又先后任命他为陆军总长、实业总长。
张作霖这种讲昔日恩德的用人胸怀,曾焐热焐化过许多兄弟的心,但张景惠是个例外。
1928年6月4日,张作霖由京返奉,在皇姑屯被日本人炸死,张景惠命大,当时他也在这趟车上,却最终逃过了一劫。
按说把兄弟叫日本人炸死了,自己也差点死在日本人手里,张景惠应该与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才对,但这时候的张景惠连昔日一点好汉的影子也不剩,他早已变成了一个只要实惠、没有骨头且贪婪的官场老鬼。
张学良接手东北军政大权,宣布东北易帜后,为安抚张景惠,是下了大本钱的,不仅将军事参议院院长一职让给他,而且保留了他东省特别行政区长官的要职。
但这些并没有换来张景惠的忠诚,不变节,九一八之后,他彻底选择了眼前的实惠,做了有乃便是娘的汉间。
日本人扶持溥仪做了伪满洲的傀儡皇帝后,张景惠将趋炎附势,不知廉耻演绎到了极致,以至于溥仪后来回忆这一时期时,对他也是满腔的鄙夷。
溥仪说,张景惠之所以能得日本人的欢心,代替郑孝胥做了伪满洲国的总理大臣,他是有一套功夫的,他说出过许多叫日本人高兴的“警句”。
有一次,总务厅长官在会议上讲“日满一心一德”的鬼道理,张景惠说:“咱是不识字的大老粗,就说句粗话吧,日满两国是两只蚂蚱栓在一根绳上。”
日本人在东北实行“拓殖移民”,廉价强买东北农田时,张景惠又出来说:“满洲土地多得不得了,满洲人是老粗,没知识,让日本人来开荒教给新技术,两头都便宜。”
除了说这些求实惠,没骨头的话,张景惠为保全自己的权势,还有一招,就是用装糊涂来摆TUO麻烦,后来在战犯管理所,这一招他没少用。
讲到张景惠做汉间,许多人会提及一件事,不管怎样,是他为昔日的把兄弟张作霖下了葬。这是事实,但说是对张作霖还有一份忠义,则有些勉强,说到底,他干这事不过是迫于各种压力,顺水推舟罢了。
关于张景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溥仪提到的一件事,最能活灵活现地叫他现出原形。
日本人战败后,张景惠跑回长春,通过广播电台与重庆取得联系,并且同时宣布成立了“治安维持会”,准备迎接接收,再捞一把实惠。
但随后不久,苏军开进了长春,指挥官对张景惠说了一句话:“等候吩咐吧。”
听到这话,张景惠高兴地回家,对他老婆说:“行啦!这又捞到啦!”
可悲的是,第二天,他就成了俘虏。
这就是张景惠,一个只想捞实惠,根本没骨头的人。
无论忠义,还是气节,在他那里都可以是捞取实惠的瓢。
历史是面镜子,这样的人要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