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院里的残花终于败了,她早该败的,像这院子一样.....
斜月照入破玻璃窗柩,在光亮的传送履带上,白白黄黄的要片折散出微薄的月光,油腻的灶台边燃烬随意地堆着。远处风中夹杂着狗吠,冷的慌,耳边的鼾声夹在干热的空气里。他边咳嗽边挪到灶台边,这会他才被看个真切:好大的颧骨.上深陷的眼睛满布血丝,似在努力的瞪着什么,头发乱蓬蓬且很是油腻,不自然地卷着卷儿。脸颊像极了被给贴上了一张薄皮,为的是防止眼睛的突然跳出。单薄的小褂下扎眼的肋骨紧贴着胸腔,整个人在月照下蜷曲在灶旁,痛苦的咳嗽着。
月半,他也睡着了,梦到这个地狱被--双大手摧毁,他们吃的饱饱的,穿着新衣服,高兴的蹦啊跳啊,他看到他的父亲,母亲,小时候的朋友,他们都对着他哭,又对着他笑说些以前老说的话,他开心极了,暂时忘却了烦恼,他们去了老家,到了北京,去了暖风绿水青山的地方,他抓着儿时伙伴的手,极大幸福的笑着....
他终于迟钝地感受到小腹被狠狠踢了一-脚又一脚,身体总算不自知地醒了,马上咳了起来,等到睁开眼睛,他觉得自己至少被踢了不下20脚,望见老板满脸怒气,锅黑的脸上肉随着每次用力都一震一震的振动,他那不堪入耳的下流脏话,似乎比满屋子的机器轰鸣声更大,有人用胆怯的目光极快地扫视着,在这个监狱里,没有光没有亮,他们像六子一样,没有未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杀机儆猴,不过也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老板临走时难得让那铁兽暂时停工,背着手大声讲话,说什么好好干就要带他们出去,说大家不要把今天的事放在心里,让众人散去后招呼后厨提早做饭,众人难得有了“假期”,似乎发现老板更和蔼了几分,就连平时寡言的几人也在感受这短暂的自由,盘算起距.上次“假期”过了多久.....
夜里雨很大,闪电忽地划破天空,风剧烈地拍打着窗户,雷声滚滚,在黑云里翻腾,变作实质化的能量而下,窗户在雷悸里颤动。在如此雨夜,大自然疯狂发泄,人方收起自大自傲,感到自身渺小,倚听天转。
那花在暴雨中再也抓不住土地了,伏尸在上,这花若有泪,定悔不当初。
六子死了,人们甚至搞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但确是死了,而且身体已是又冷又硬。他默默的死,就像被抬出去的其他人,可别人呢?老板可不会为他开葬礼,工友们也不会为他难过,令人惊讶的,是照常开动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