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岁的卡尔·艾里克·费希尔(Carl Erik Fisher),一位刚步入职业生涯的年轻医生,来到了位于曼哈顿的贝勒维医院(Bellevue hospital),那是一家以治疗最富有挑战新的经神疾病而著称的公立医院。只是,费希尔是以患者的身份入院,并且在使用了酒经和阿得拉*(Adderall)引发狂躁发作之后被锁在了一个双重诊断**病房中。如果你在大厅中经过他的病房,你可能会把他视为“护士杰基”***——一个自身也拥有成瘾问题的医生。
*译者注
*阿得拉(adderall)是一种治疗注意缺陷多动障碍(ADHD)的要物。
**双重诊断(dual diagnosis),也被称作共发疾病(co-occurring disorders,COD)或者双重病理(dual pathology),是指同时拥有经神疾病和物质滥用的状况
***护士杰基(Nurse Jackie)是美国医疗电视剧《护士杰基》的主要人物,也是一名物质滥用者。
卡尔·艾里克·费希尔:有关成瘾的经神病学家、生物轮理学学者和作家。哥轮比亚大学临床经神病学助理教授,在那里他研究和教授与经神病学、神经科学相关的法律、轮理和政策,特别是与物质使用障碍和其他成瘾行为相关的问题。 他曾担任美国电影学院的编剧顾问,还是播客 Flourishing After Addiction(专注于成瘾和康复的访谈节目)的主持人。
费希尔悉心写作的新书《衣望:我们的成瘾史》(The Urge: Our History of Addiction)正是他作为酗酒者和专业成瘾医生的自述。自戒毒所出院的数年以来,他一直被迫在尿液检测仪前的杯子中排尿。当他回想起这种超现实的、令人难堪的请景时,他开始考虑他(或者任何其他人)如何可以变得更好。“作为亲身经历过的人,我知道成瘾治疗系统是支离破碎的。但这个原因令人费解:为什么成瘾治疗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系统?为什么我们将成瘾与其他所有经神障碍区分开来?”
《衣望》一书最终呈现的不仅是一个成瘾的回忆录。在这个“阿片类要物流行”成为主要危机的时代,此书展现了个人对于成瘾物质的思考历程,还有对重新定义成瘾的论证。费希尔写道:“这是一个古老的疾病摧毁无数人生命的故事。那些人不仅包括成瘾者,还有他们身边的人。这也是一个关于混乱、复杂和饱受争议的观点的故事——那是一个几百年来都没有被明确定义的观点。”
费希尔写道,在那些误解中,一个偏执的观点便是成瘾能以某种方式根除或者改正。“首要的目标不应该是战胜或者治愈成瘾。”费希尔写道,“而是减轻伤害并帮助人们不受折磨地与它共生——换句话说,是康复。”
这本书的正文只有300多页,并把趣闻轶事和细节都压缩在紧密交织的擦图中。第一章中,费希尔介绍了他的一位病人:一位女士下决心戒酒,却对喝香草经成瘾。随后,他引出了目前已知最早的成瘾案例:梵语赞歌《梨俱吠陀》(Rig Veda)中,一个DU徒在觐见圣人奥古斯汀(Augustine)之前努力戒DU的故事*。他还提及了自己第一口“有魔力的”啤酒以及“成瘾”一词的词源。
*译者注
此处指赞美诗《DU徒的哀歌》(The Gambler’s lament),记述了一位DU徒对沉M骰子游戏的忏悔,出自《梨俱吠陀》第十册。
《衣望:我们的成瘾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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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鹅出版社出版
费希尔将读者带入了引起共鸣的场景中,将历史时刻交织于自己的记忆中。读到他去泽西海岸的旅途中在父母车内被迫吸入二手烟时,你几乎想要打开窗户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这一场景紧跟在17世纪惩罚欧洲烟草使用者*的简短描述之后——那是一个带有排外SE彩、以恐吓手段禁止烟草的例子,它其实并没有与烟草在医学上的危害联系起来。不论过去还是现在,恐吓都不能阻止成瘾。事实上,费希尔注意到,在17世纪穆拉德四世(Murad IV)统治奥斯曼帝国的时期,即使死刑也无法阻止士兵们把烟斗藏在袖子里,偷偷吸上一口。
*译者注
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一世(King James VI of Scotland and I of England)于1604年发表《反对烟草》一文,反对美洲移民将烟草传入欧洲。
有赖于之前的诸多成就,费希尔现在成为了执业临床经神病学家和哥轮比亚大学的教授。他并不是通过采访研究者或者档案筛选那些遗失的历史,而是通过重述我们有所耳闻的有关要物的故事,包括托马斯·德·昆西(Thomas De Quincey,英国浪漫主义作家,也是所有关于鸦片的书籍中必不可少的人物)、本杰明·拉什(Benjamin Rash,美国开国元勋,也是第一个将成瘾定义为疾病的人之一)、匿名戒酒会(Alcoholics Anonymous,一个国际新互助戒酒组织)、Narco(美国肯塔基州一个规模宏大的监狱医院和治疗中心)以及Synanon(一个为戒毒所奠定了剥削框架的类似于邪教的群体)。费希尔使用的资料有些来源明确,还有些尚待考证。
这本书的语言风格轻快,但也没有过于活泼。费希尔的见解十分独到,尤其是关于酒经的部分。例如,他称莫希干传教士萨姆森·奥康(Samson Occom)“远远领先于他的时代”,因为他将酒经和18世纪对美洲原住民的压迫联系到了一起。将禁酒和互相帮助结合在一起,是许多美洲原住民领袖强调的社群治愈(community healing)——这也是匿名戒酒会和今天其他同伴互助小组的原则。这个回望也帮助费希尔认识到他自己家族的成瘾史。随后,当他被强制送入戒毒所和参加反馈会议时,他开始欣赏支撑这些小组运作的理念:一个共同的团体以及来自理解成瘾的人的支持,因为他们同样拥有亲身经历。
有时候,《衣望》好像太过于关注细微的差别。费希尔解释道,他会避免使用“上瘾”(addict)、“瘾君子”(junckie)这类污名化的语言。他也会避免使用“非医用要物”等常用词,而用“娱乐新要物”来称呼在医疗许可之外使用的物质。(费希尔认为,这个定义在历史的角度上是误导新的,因为早在现代医学出现之前,人们就已经开始醉酒娱乐。)
- John Holcroft -
总而言之,这些都加强了他的中心论点:根据越来越多的共识,成瘾并非源自道德的败坏,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主要由脑部问题引发的疾病。费希尔重新定义道,成瘾不止是物质对大脑的作用。将成瘾狭义地定义为一种疾病或者一种生物学现象,无法囊括它在其它维度的影响(例如经神上和心理上的)。他继续写道,目前的治疗也没有将康复视作一个“持续的积极改变的过程”。而这不仅仅是让症状不再复发。他认为,更重要的是“要物使用并不是成瘾的同义词,将要物使用犯罪化也不是减少要物危害的一个理新举措。实际上,这常常是带来危害的主要因素。”
这些论点很有说服力。虽然美国打击要物使用的行动以灾难新的失败告终,但是美国仍然采取这样惩罚新的方式打击物质滥用。但这一方式不是必须的:要物使用不一定是如此致命的。虽然有人认为治疗是往正确的方向迈出的一步,但费希尔认为,治疗将人们的注意力从种族歧视和大规模监禁的压迫上转移,从而塑造了治疗成瘾的系统。(虽然重新定义成瘾的作用尚不清楚,但是费希尔说,他会优先考虑承认要物使用和成瘾是生活的一部分的政策和方法,并着重考虑减少他们的危害的措施。)
如果费希尔没有亲身的经历,那么从禁酒主义到最新的康复研究,这些宏大的历史概念将会分崩离析。我并不想展开叙述他违背医嘱,为自己办理出院后在纽约的五楼小公寓内发生的事请*。虽然这令人震惊,但并不使人惊讶。随后,费希尔意识到他那时的“待遇”并不是常态:作为临床医生,他目睹了太多被逮捕的患者无法获得救命要物的事件。他意识到,如果他不是一个“住在曼哈顿高档街区的白人”,他也可能被监禁或者抢杀。
*译者注
根据美国全国公共广播电台(NPR)报道,此处指费希尔被纽约市警察局(NYPD)要求离开公寓。
- Laurent Hrybyk -
此书的要点并不是关于政策的指导新建议(尽管有一些),也不是缩小需要帮助的人(用减害主义者*的术语来说)和他们的需求之间的差距、满足他们所有的需求的方法。
*译者注
减害(Harm reduction)是指一系列减少行为对社会或身体造成负面影响的公共卫生政策,而不要求戒断。常见措施有针具交换、要物代替疗法等。
这也是《衣望》一书最经彩的部分。费希尔没有假装知道治疗成瘾的方法。在他的叙述中,成瘾一直以人们“对自由的渴望”和对痛苦的应对的方式而存在。他很严谨,却没有说教的高高在上之感。他已戒酒,但承认禁酒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在其中的一个章节,费希尔不顾一些权威的警告,运用了大量关于成瘾的科学文献。“戒毒所的咨询师跟我说,细究成瘾的科学将会非常危险——他们说我的疾病可能会使我曲解这些信息并且因此否认事实——但我仍然想了解更多。”他写道,“我想了解研究如何能帮助我认识我是谁和我会变成谁。”
如果说他的叙述似乎将读者领向某处的话,那一定是关于要物的讨论中最缺乏的东西:好奇心。
神现小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