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上一季拍阿来的时候,他提的一个要求就是“我不演”,他说很多人叫他拍片都叫他演,从左边走到右边,和谁握手和谁拥抱。他说如果要演的话他就不拍了。我的片子追求漫游中的极度真实。但这一点确实对导演很不友好,因为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邂逅,你要及时抓住它,放大它,深入它,你也没有办法再来一遍。在那个现场,如果你有眼无珠,它眨个眼就过去了。
澎湃新闻:这里似乎涉及到地理空间的问题——作家选择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他日常会去什么样的地方?他希望带朋友去哪些地方?……一个作家对生活的理解,对文学的理解,往往和这些地理空间是密不可分的。
王圣志:对,作家的创作通常跟他的地方选择是有很大关系。你想想白居易或者苏东坡,他们每到一个喜欢的地方都要盖房子,前后种花,然后徜徉于自己的经神世界,如果没有这种地理或者说物质的根据地,怎么会有经神的根据地呢?一个人创作的根据地首先是地理空间意义上的。
李修文(左)与韩松落
李修文
澎湃新闻:拍摄不同的作家,是不是也有不同的侧重?
王圣志:每个作家都是不一样的个体,但我更愿意跟你聊一个他们共同点,那就是他们表面上看起来老成、成熟,心里却特别天真,特别孩子气,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像我们农村长大的孩子说老人家活成“老小孩”那种感觉。
澎湃新闻:就你个人来说,拍摄过程中有哪些难忘的画面?
王圣志:我记得刘亮程老师会蹲下去跟蜥蜴讲话,还从破碎的酒瓶去猜测一个牧民的某一个西风狂啸的夜晚;于坚老师更像小孩,他走到一个古院子里,喊我去看一扇破了一角的门,然后问我知不知道这个角怎么来的,我说不知道啊,他就特别认真地说这个房子是宋代的,老公跟老婆吵架了,老婆摔门而去,门就破了一个角。当时我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不是小孩说的话吗?还有上一季的麦家老师,那天下着雨,他一点不懊恼,和我说没有雨水,没有月光,就没有诗人,还说:“如果不下雨,我是没办法谈恋爱的,一直出太阳谈什么恋爱”。特别有意思,能把这些作家的天真用影像记录下来,我觉得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