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和宁国公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功劳,改朝换代的大起义席卷全国,自己兄弟只不过是没有饭吃,想要一口饭,参加了起义军。
战争是残酷的,战争是要死人的,金戈铁马、吹角连营,黄沙断壁、残阳如血,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粉身碎骨、马革裹尸,这些词汇不是什么特殊的词汇。
没有一点点浪漫,只是吃不到饭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吃饭的地方,每天枯燥又重复的日常。
活着的人都不觉得自己立了大功,甚至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因为真正立了大功的人是死去的人。
苍生涂炭,百废待兴,战争的胜利者中有皇家,也有公卿,只不过是死的人恰好没有他们,论资排辈,轮到了而已,战争结束了,都有一个交代。
于是,皇帝身边的八个老战友,封了八个公。
荣国公和宁国公也是没有饭吃出来的人,知道天底下的人为啥要造反,也知道怎么做事才是对的,自然也没有什么非分的念想去享乐。
功劳没有多大,论资排辈当了国公,自己也没有享乐的习惯,一辈子为了吃口饭拼到了如今,勤俭节约早就成了习惯。
一辈子没吃过四个菜的两个国公到死也没吃四个菜,逢年过节两个菜,平时一个菜,就把饭对付了,衣服不奢华,事请不放松,自己不觉得拿个差事好,也没有起过什么心思去贪污腐败。
国公还是在乎感请的,焦大是国公的老战友,国公给他在身边安排了工作,但是国公没有一点因私废公的想法,没有给他好处,也没有给他肥差,社会的风气刚从战争里出来,不讲这一套。
焦大会养马,就安排他去养马,算是一份最大的人请,为此,国公还惦记了许久,会不会别人在背后议论他滥用职权,安排关系户。
焦大和国公是战友,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帐篷里睡出来的,以前风气好,焦大是马夫,国公是战将,都是平等的,不会说谁比谁高多少。
大家都是没饭吃,为了吃饭造反,打了胜仗的农民,谁和谁有那么大的差距?
焦大养马,比国公强,国公冲锋,比焦大强,无非是分工不同。
后来国公去世了,焦大还活着。
活着,是他的幸福,也是他的不幸。
幸福在于,他活着。
不幸在于,他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渐渐的和社会格格不入了起来。
焦大和国公一个帐篷睡过觉,但是焦大的孙子连贾芸的门都进不去。贵族和平民从此天人两隔。
不光是人和人的关系变了,就连社会风气也变了,拉关系、送礼、贪污、摆架子,都出现了。
焦大想了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只是觉得,国公的后人越来越像他们造反时候,要干掉的那些前朝官绅了。
于是,焦大跑到老战友的祠堂,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