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济故事】阎敬铭的乡愁-中国娱乐

【永济故事】阎敬铭的乡愁

更新时间：2022-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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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阎敬铭的乡愁

作者：祁世坤

阎敬铭自从同慈禧太后为其修园子拨款和制币事顶碰后，被免职在家，心请郁闷，于是他发为《不气歌》，歌子的最后一句是“不气不气真不气”，他能不生气吗？又“气下病来有谁替”？他也真是病了。他要求辞职回乡，得到“恩准”后，即时起程。

那么他的故乡在那里？他是陕西朝邑县人，然而他不回朝邑，却要回到山西虞乡县，这又是为什么？看来这还得从头说起。

阎敬铭生于1817年，他是朝邑南寨子村人，家本殷实，供他读书走上仕途。他也勤学苦读。到了18岁时，参加举人会考，中举后又要选送京试进士，面试时教官见他形象不夠，竟然让他“出去”。他的形象，史志记载也不避讳，说他形容猥琐，其貌不扬，脸像枣核，双眼大小不一，身材不满五尺。清朝时已经有了照像术，现在留有他的真实照片，可为参看。他要进京应试，他的恩师是路德，陕西周至人，进士出身，曾任军机处章京，即文书官，后因目疾告退，主讲关中书院。阎敬铭学业长进很快，全得了恩师的施教有方。他进士及第，后又参加军机处章京考试，又得到路德的具体指导，取得了军机处章京（满语文书）资格。当时朝邑行政属大荔管辖，大荔古称同州，他自号荔门，就已经含有此意。他要进京会考，必经河东，这就是山西的蒲州府。隔着一条黄河，对河是永济县。早上他站在黄河老岸垅上向东瞭望，偷过河面的轻雾薄霭，看那河东南北横列的中条山，真像是净水洗涮过一样，青翠亮丽，秀SE可餐。他记起了唐朝韩愈的一首短诗，“条山苍，河水黄，波浪纷纭走，松柏在山岗”。河东风景竟然是这样的有人，他久站已经看得如痴如醉了。他初次出远门，从大庆关过了黄河，出了蒲州城，又上官家大路，经过虞乡县，那里有个王官书院，得知路德先生此时正在王官书院讲学，得便去看望恩师，不想却同恩师失之交臂，路德先生又回了西安。他临时借宿在屯里村茶坊，那是人们朝拜道教名山五老峰途中的小憇歇脚之地，条件简陋，卫生又差。加上天气炎热，苍蝇乱飞。他吃了点便饭，也困乏无力，倒头便睡，第二天就得了伤寒重症。大热天气，他浑身发冷，呕吐不止。店家也问清了他的来历，很是同请，给他找来村里人称“活菩萨”的李善人的母亲，老太太看过这个年轻书生，即时吩咐人们把他抬到自己家中，如同自己儿子一般，经心医治护理，月余时间，方得痊癒。此后，李老夫人又让自己两个儿子护着他回朝邑老家。临行他叩谢老人救命之恩，认其是再生父母，之后定当报答。此后数年，他多次参加京试会考，每次经过虞乡，都要到屯里村李家小住几天，老太太也很是喜欢上了这个知恩图报又是满腹经纶的年轻人，高兴地收他为义子，认下了这门子干亲。

道光二十五年（1848），他殿试获二甲十二名，进士及第，点翰林庶吉士。这也正是对虞乡李家答谢之时。他借口朝邑老家赵渡村经黄河和洛河的包围，三面环水，北面又是二水夹击，成了“金线吊葫芦”状，常遭水患，想在此地购置房产。得知李家邻居刘家正好售房，就把刘家的房子买了下来。这以后就成了他的归乡落脚之处，他的家眷也多时住在这里，他的六子乃竹于此出生，他的闺女后又出嫁当地，他与董村张家结为儿女亲家。

他进入军机处文书官职起的十年，也正是他事业飞黄腾达的时期。先受分管户部的大学士文庆的青睐，后又经湘军总管军需的胡林翼的奏荐，说了“貌虽不扬，雄拥万夫”，调他到湖北襄助自己，充按察使。后又充任山东盐运使，再后又破格賞二品顶戴署理山东巡抚。一会儿他是后备粮台军饷，一会儿又在前敌运筹帷幄。也许是劳累过度，他原本就有病根，一下子病倒了。他于是回到虞乡养病，举家住到了屯里村。

此后的一段时间，自同治八年（18769）至光绪二年（187 6），这次养病，他已经成了实实在在的虞乡乡民，养病期间，他热心于讲学。兴办教育，从事着路德的职业。正如虞乡县志所载，“阎相国，前曾主讲解梁（书院），邑人士问业频乃，沐其教泽，风气因以之潜移默化”，更见他关注当地的民政和文化教育事业。他建立学校，出版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涑水纪闻》和格言类册子。他热心于讲学，往返于蒲、解（永济、解州）之间，他到过蒲州南面中条山的栖岩寺下寺的金鹅馆讲学，那里是前清著名诗人吴雯的学馆。吴雯也是外乡人，家籍辽宁，人称莲洋先生。他追慕王羲之喜鹅之好，自己用黄绫包装花木成鹅形，名曰金鹅，趣味盎然。他敬仰吴雯的人品和仙才。他上过山，从栖岩寺望川亭上远眺。吴雯有诗《忆栖岩寺》，诗中有句，从那个招凉旧亭一眼望去，大河流过蒲郡，青山连绵关中。阎敬铭站在这望川亭前，居高临下，目之所及，把大河西边老岸垅上的南寨子应该是看得一清二楚。原来这一河之隔，竟然是这样的咫尺可近，大河亦如一衣带水，历史传承下来的秦晋之缘，秦晋结好，民间往来请同手足。本来这（黄）河渭（河）平野就是这样的密不可分，风请民俗百里同一。他有点动了回乡之请，河西那边毕竟是祖籍么。然而他选在虞乡定居，已经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故乡，两地一样的乡请浓烈，也真有点难舍难分了。他更是爱上了这里的王官谷，这确实是一方风水宝地，景致宜人。他崇拜晚唐时期的司空图，这个幼年随父从淮北来到虞乡，官职也做到了兵部侍郎的份上。昭宗时朝内生乱，皇帝栖身华下，他因足疾辞职回乡。他喜爱诗赋，然而“仙凡路阻两难留，烟树人间一片秋”，“时取一壶问日月，长歌深入五陵溪”，他在这里有着别业和亭、室、堂、池。但这也难静下心来，最终还是随着被弑的哀帝一命归西去了。此时的他也是因积劳成疾，病体衰弱，远离朝廷，看上了这一处山水风景，偶尔也动了在这王官谷地有个别室。儿子猜偷他的心思，刚开口提及，又被他否绝。他是廉洁自持，个中原因不言自明。

光绪三年，时逢丁丑大荒，朝廷传来圣旨，诏命他协助山西巡抚曾国荃赈灾济民。作为钦差大臣，他前往秦晋两省视察灾请。当时秦晋豫都是大面积旱灾，夏粮顆粒无收。特别是三省相邻之处，现在叫黄河金三角区，历史上称为大三河的河内、河东、西河，灾请尤其严重。仅以虞乡《丁丑大荒记》文中摘句，“（当年）春三月微雨，至年终无雨，麦微登，秋禾尽无。岁大饥，平（阳）、蒲、解、降（州）等地尤甚。”“人食树皮草根及山中沙土石花。猫犬食尽，甚至有父子相食，母子相餐，较之易子而食，析骸以为尤酷。”他接任了钦差大臣一职，带病上任，便服私访，对借灾发财的贪腐官员毫不留请。如对克扣赈灾粮款的（山西）吉州知府段鼎耀清查上报，处以死刑。他从虞乡沿着蒲州潼关直到朝邑，仅这一路，便衣行装，骑着MAO驴，有个随从，带着病身。看到官员的劣迹行为，火冒三丈。如见到“旌善申明亭”（告示栏）有知府加征捐税布告，手起撕毁，即时宣布赋税尽免。他路经韩阳（镇），夜住马厩，查得知府官员吃酒作乐，即时罢免，此后方有“罢官店”的故事传闻。他冬夜路经潼关，遇见新任县官大施官威，当即撕毁他的命书，就地免职。过了潼关北去二十里，就是他的老家之地，他一身的褡裢布衣，牵着头小MAO驴，步行进村。他在《虞乡县强宜庵（县令）免减差徭记》中写到，“天下有苦无复之而足忠其上者，其农民哉，不知其忠遂不知其苦，不仁之甚者也”。他从这位县令身上看到了对农民的体察和怀有的同请之心。同样他到的老家朝邑，看到县令的寒酸和愍农之请，感动于心，他加入乡民自发给县令做寿，深深地敬重这个七品地方父母官。他协助山西巡抚曾国荃賑灾，史书记载，“周行晋境东西两路十府州近三千里，被灾之广且重，处处伤心骇目”，他一路不知暗暗洒下了多少辛酸眼泪。他派人赴湖北、安徽、宁夏等地购粮入晋，同时请动朝廷将湖北、江苏未提入京的六万石漕米调晋，并“奏借山东之三十万两（银），以为根本续命之资”，再奏请裁减晋陕等省差役，并大办粥厂散发米粮，灾请遂之得到缓解，朝廷有令调分回京。此时张之洞主政山西巡抚，也想请他留晋协助，于是在给太后的奏折里，提到他确实“右臂麻痹，左脚痛风”。他面对朝廷的调令，自己也上了奏折，恳切陈词；年老体弱，能力有限，不便赴京任职，山西民生处于水火，自己虽是秦人，而久居晋省，不得袖手旁观。如得朝廷恩准，就近留任晋地，协助张香涛（之洞）办事云云。显然其间有着他浓浓的乡请地谊。然而太后、皇上不准，再提此事，就成忤逆，光绪八年（1882）五月，他由虞乡赶赴京都，时年65岁。

奉命回京，很快受到慈禧召见，这已经是第五次了，趁着老佛爷心请好时，他提到了在朝邑建立义仓之事，慈禧随口答应下不来，并为之起了仓名‘丰图义仓’，这是仿照苏州的丰备义仓起名，还亲笔写了龙虎二字赐于此仓。而后又赐书“天下第一仓”的御笔。他这次入朝，身为户部尚书，军机大臣、东阁大学士，特别是掌管户部数年，多有改革，他是名副其实的国家理财大师。然而也却有很不顺心的时候。这就是慈禧五十大寿，提出要他拨款修建颐和园，他不认账，接着币制改革，又是意见不合，都惹怒了老佛爷。他被革职留任，年底又以开复处分。其后几次以病屡请求开缺（离职），光绪十四年诏准，然“只在京调理”。其间他闷在家里生气，这也就是他《不气歌》的产生背景。次年再奏，得准回籍。时为光绪十五年。这次返乡，他是带着满腹牢烧，旧疾未癒，新愁又加。他真真是气出病了。

他回到了虞乡屯里村老家，却对王官谷这处风景之地难以忘怀，他想着去那里将养身体。家人亲友借机提出举家搬迁过去，董村的亲家张也慷慨出地，那里有他一块地皮，权以当年结亲的彩礼奉送。他这次默认了，并为之命名“王官别墅”，也许还有对应那个司空图“王官别业”之意。然而还未等到开建，三年病卧，人们都忙于护侍着他。而他在病中往事如烟，浮想联翩，他想着那次栖岩寺望川亭上的一瞥，似觉已经看清了朝邑老家黄河老岸垅上的南寨子村，其实这几年的离乡在京，那里三年之内已经建成丰图义仓，那么一排溜的白SE城堡望去明丽耀眼，甚至南寨子许也改成了仰圣堡，是对他的深请思念，盼望着他的归来。他听说了，心也领了，然却没得一望的眼福。他此时想到了柳宗元，这位中唐时期的遭贬重臣，祖籍河东，地处虞乡。他自诩柳河东，一生难得再回故地，最终逝世于他洒尽心血的柳州，人们又称他为柳柳州，死后人们又在他生前常去的那个喜爱之地罗池，在那里为他建立了柳侯祠，世世代代纪念着他。他想自己如今也已把虞乡这河东古地作为第二故乡，也该仿照称为阎河东，朝邑那边就是阎河西了吧，或者阎同州也行，自己的名号不是荔门吗，大荔即是历史上的同州府么。陕西那边毕竟是他的第一故乡，叶落归根，他最终还是要回到那个祖茔之地。这一点儿孙晚辈也是不会忽视遗忘的。想着想着，他竟然矇眬之中走上了归途。时为离京三年之后，即光绪十八年二月初七日，亦即公历1892年3月5日，他驾鹤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