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黄鹤将军
作者:徐建军
1984年7月6日,我照例到办公室阅读报纸,同学张效雄写的通讯《愿将余力献三湘》,发表在《湖南日报》头版头条,我才知道有一个黄鹤,才知道南京哭陵事件震惊中外,这种文谏和西安事变的武谏有异曲同工之妙。也知道黄鹤将军在营田养老,我很想去拜访这位黄埔军校一期的国军将领,无奈当了一个借宿生的班主任,抽不出一点时间。
1997年《屈原电视台》报道:黄鹤先生成了百岁老人。我从来没有见过百岁老人,就想抽时间去拜访。
记得那是一个音雨天,问了几个人,才知道黄鹤将军住居的具体位置。
在屈原管理区区委和区政府所在地,原是落卷坡与西大堤夹的一个港湾,不足一平方公里,后围成陆地,办公楼前有两栋二层宿舍楼,其中一栋宿舍楼的西边有一栋两间平房,与我住的学校房子几乎一模一样。
门前冷落车马稀啊,没有一点动静,我敲了一下门,
“谁呀?进来吧!”
“我是七分场的老师。”
“你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您这是黄鹤将军的家吗?”
“是啊!”
“我看了《屈原新闻》,黄爷的百岁大寿好热闹啊!黄爷在家吗?”
“还可以吧!老头子这几天不小心,摔跤了,还算好。今天在家打点滴。”
“在哪?里面。”
我走进里屋,轻轻唤了一声黄爷,没回答,要液已滴了小半,估计睡了,我没有喊第二声。这时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极普通的老头,看不出当年叱咤风云的将军形象,我瞬间被对面墙上挂着的一个标准像所吸引,这显然是黄鹤将军,大约八十岁的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天庭饱满,和蔼可亲,多有智慧的一个仁爱之人,接着我环顾了这间将军的寝室。陈旧家具,衣被等与一个普通人的用品没有半点区别。我返回了客厅,我重新打量了客厅中的一切,觉得寒酸了一点。
我坐了下来,我说道:“黄鹤将军,1947年7月6日,为了抗议蒋介石的倒行逆施,避免内战,曾带领600个国民党高级将领哭中山陵,是想挽救囯民党,可说对囯民党有功。1949年8月湖南和平解放,在长沙,随程潜、陈明仁起义,可说对共产党有功。”我的话说了很久,黄夫人才开口,她说道:“这个功的问题,历史自有评说,湖南和平解放后,到了1951年6月,老头子过了24年铁窗生活,1975年释放,那年蒋介石死了,我老公76岁了,1983年法院才撤销错误判决。莫说功的问题,这历史讲不清。”
“我还是要说黄爷的功劳,历史书上只说西安事变,不说南京哭陵这就违背了历史。历史的功臣也不至于是这个晚景吧!”
“我的房子外头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这几个脸盆都在接漏。”
这时几个闷雷,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客厅中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准备中午的菜,我问这是您的什么人,她说:“这是我的侄女,从青山老家请来,我一个九十岁的人照顾不了一百岁的人啊!”
“区里可以派个服务员啦!”
“没有,没有达到这级别,假如有服务员,黄爷的脾气也不会接受,他还是省政协委员,省政府参事室参事,不搞特殊化。”
“高风亮节啊!”我问黄娭毑,黄爷一顿可吃六斤肉到底是真还是假。
“喜欢吃肉是真,吃这么多,不会胀死。那些个传说都是他好友笑他的。”
我于是把我父亲吃70个油团子的故事同她如此这般地说了,她说:“罕见,黄爷是小个子,吃不了那么多啊!”
“您刚才说有九十岁,我看只有六十多岁的样子,您的长寿经验是什么?”
“我九十岁,黄爷一百岁,人家以为我们吃了山珍海味,长生不老要,不是的,我们吃了不少苦啊!带兵打仗不是做老爷,就拿哭陵那件事,老蒋要杀他,如果没有友人帮助,我们家早就成了蒋介石的刀下鬼。”
黄娭毑放下手中的菜,以一个长者口吻,教导我说:“侄儿子啊!长寿的秘诀在什么地方?我们认为在乎心理平衡,顺其自然。”
“我知道心理平衡是联合国倡导的四大健康基石之一,这一条恐怕最重要。”
当我们闲聊了一个多小时,黄娭毑留我吃中午饭,我婉言拒绝了,我说:“下午第一节有课,上完课之后还要回家打早稻要。”
“又教书又种田,好辛苦。”
“心理平衡,顺其自然”。
黄娭毑笑了,这时候黄爷还未叫人抽针头,我们的谈话也许他都听见了。为了不影响下午第一节课,我便辞别了黄府。
回来的路上,我总是想“心理平衡,顺其自然”八个字。后来一直成为我养生的座右铭。
1997年访问黄鹤将军以后,我由于七七八八的事甚多,连气也喘不过来,没有再访。六年后的2003年10月黄鹤将军仙逝,享年106岁,超过黄埔军校校长蒋介石的85岁阳寿,超过了西安事变主谋张学良101岁的阳寿。
仁者寿,古往今来概莫如此。
作者简介
徐建军,一个中学物理退休教师,一个喜欢用文学养生的人,更是一个独自陪伴伺俸老母的孝子,他写母亲的诗更有一番清新诗的意境和浓郁的韵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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