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长官,你的证件有问题!上面的标识做得不规整,暂时我们不能放行!”
1941年1月下旬,两辆汽车被国民党宪兵拦在了贵阳与外界的交通路口前。一个宪兵拿着军车上递出来的证件看了半天,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这可是桂林政府的印章,哪里有问题?”车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眼睛一定,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长官,您看看,盖章的时候,没有盖到这条线上,这是不合规的。我们不能贸然放行,必须和上司核实一下!”那个宪兵用手指着证件上的一条线说道。
突然,只听得“咣当”一声,一个衣着笔挺的国民党少将从车的另一个门中走了下来,抬手“啪”地一下,就给了宪兵一个嘴巴!然后他横眉立目地说道:“混账东西,敢拦我的车,把你们队长叫来!”
那个宪兵捂着嘴,赶紧回到岗亭,不一会儿就又叫出了一个人,看穿着俨然就是宪兵队长了。他走到那个少将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长官您好,下边人不懂规矩,冒犯您了。不知道您要去哪儿?我做个登记!”
“啪”的一声,又一个嘴巴抽到了宪兵队战的脸上。那个少将说道:“老子是去执行秘密任务,去哪儿能告诉你吗?万一机密泄露,你吃罪得起吗?少废话,赶紧放行!”
宪兵队长看对方这个架势,也不敢再拦,只能老老实实地抬起了拦路的栏杆。看着三辆汽车扬长而去,这个宪兵队长莫了莫火辣辣的脸,说道:“真是倒霉,一大早赶上这么一个主。”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放走的,就是被军统副局长戴笠下了追杀令的我党传奇特工王——李克农将军。
李克农将军的大名,在中国家喻户晓。他是安徽巢县人,是我党隐秘战线上功劳最大的英雄之一。他一生在请报工作上贡献巨大,多次挽救了党组织。当然,也有很多次,他和杀身大祸擦身而过。其中最危险的一次,就是1931年的顾顺章叛变事件!
1931年4月,中央特科负责人顾顺章为了一个女人,公然抛头露面,结果被捕。被捕之后,他没有受到严刑拷打和威B利有,就直接叛变了!由于他的级别太高,几乎知道地下党的全部秘密,一旦他说话,中国南方的党组织将会受到毁灭新的打击。幸亏由于敌人特务组织的内部为了邀功,产生了一天的时间差。而我党请报人员钱壮飞冒着危险,将消息提前上报给了组织!之后钱壮飞、李克农、胡底三人的通力配合,把这一事件对组织造成的损失降到了最小。
顾顺章事件后,李克农回到了苏区,开始从事安全保卫工作。他担任了卫戍司令,专门从事反特、保卫和请报收集工作。在1931年到1937年的7年间,李克农领导的卫戍部队屡建奇功,非常出SE地保护了党中央领导人的安全!
1937年,李克农担任了八路军总部秘书长,主要分管机要、电台和请报方面的工作。一年后,八路军在广西桂林建立了办事处,李克农任主任。在这期间,和他李济深、黄旭初、李任仁等桂系国民党高官多有接触,私人关系很好。在他的影响下,这些人都表现出来了对我党的友好,对蒋介石排挤共产党人的做法颇有微词。
1940年前后,国民党顽固派屡屡制造摩擦,多次和八路军、新四军发生冲突。在蒋介石的影响下,桂系军阀的头面人物白崇禧给广西省主席黄旭初发布命令,准备要武装消灭驻桂林的八路军办事处!
接到命令后,黄旭初觉得十分为难。从自己的心里来讲,他对共产党十分有好感。但是,上级的命令又不好违抗。于是,就召集了不少元老级的国民党员来商议。
李任仁劝黄旭初说道:“将刀口对准我们中国人自己,这可不是明智之举。我觉得,主席可不要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的只能是日本人。”
李济深也说到:“白崇禧这是在替蒋介石背黑锅!主席千万不能犯糊涂!国难当头,更应该团结才是。我觉得,对共产党还是要优待!”
最终,黄旭初决定:八路军办事处的裁撤势在必行!但是,他不会加害八路军办事处的人,而是要把他们礼送出广西!
会后,李济深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虽然黄旭能顶住一阵子,但这毕竟是违抗命令之举,时间拖长了必然会夜长梦多!于是,他提起笔写了一张小纸条,让亲信送给八路军办事处主任李克农。
当李克农打开纸条的时候,瞬间就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新!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克农快走!”如果不是真的万分紧急,以李济深的修养,绝不会写出这么没头没尾的几个字的。于是李克农赶紧下令,将所有文件装箱带走,带不走的就地处理!
1941年1月21日一早,广西省政府的一辆小汽车来到了八路军办事处的门口。在它的指引下,一辆小汽车和两辆卡车,满载着物资、文件和撤离人员,缓缓驶出了办事处的大门。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动作是多么及时!
就在他们出发的前一晚,国民党军统驻桂林机关的负责人杨继荣,就接到了上峰的命令:
“一旦黄旭初,李济深不执行命令,对八路军桂林办事处不采取打击行动,军统人员应该立刻执行严肃处理八路军的命令,不得有误!”
杨继荣得到命令后,没有立刻执行。他一个小小的特务头子,真的不敢和强悍的桂系元老们对抗。他找来了警卫组组长沈默商议此事。沈默是另一位大特务头子沈醉的弟弟,也是满脑子的官场权谋。两人商议之后,决定先不去动八路军办事处。所以当天晚上,李克农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第二天,他们又接到了上面的严令,这才赶来,结果发现办事处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广西省政府的人一直在护送八路军办事处的人。而军统的特务们也不好在桂系的这些大佬面前动手,因此就只能在后面跟着,寄希望出了广西的地界再动手。
从桂林到贵州贵阳,现在走高速不用多长时间。那个时候,虽然没有高速公路,但距离也不是太长。没用几天,车队便出了广西境。广西省政府的车辆无法护送了,大家只能互道珍重。李克农知道,后面的路才是最难走的。
此时,跟在后面的军统特务,仍然不敢动手,桂林的特务机构实力并不强,行动队人员不足,真打起来未必能占到便宜。于是杨继荣给军统副局长戴笠发报,说自己无法动手。戴笠考虑之后,决定让手下徐业道来刺杀李克农。而徐业道则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手下的头牌杀手:王青山。
王青山素以心狠手辣、做事严谨而著称。在接到任务后,他带上了另外两个杀手,以及三支勃朗宁手抢、三支冲锋抢,还有10枚手雷,赶到了贵州省息烽县,在一个检查站附近设下了埋伏。由于王青山赶路需要时间,徐业道通知贵州境内的国民党官员,一定要设法延缓李克农等人的行程!
李克农的车队进入贵州境内不久,在一个接待站休息。此时,接待站的工作人员找到他说,要筹集一支部队来护送他们。在部队到来前,希望李克农等人暂时先别走。李克农当然知道这是敌人的缓兵之计,但是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如将计就计。于是,八路军办事处的人员,在这里得到了难得的休息。
李克农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他故作镇定的游山玩水,让特务们对他放松了警惕。第四天一早,他看接待站的大部分人员还没起来,便通知了自己的同志,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撤离!
然而他们没走多远,就遭遇了宪兵检查站的拦截。当李克农的部下递上通行证的时候,对方竟然以盖章不合规而不予放行!此时李克农化妆成国民党军官,连骂带打再吓唬,终于冲过了第一道关卡!这便是本文开始的那一幕。
李克农知道,在下面的道路上,这种查车的哨卡会越来越多。眼看就要到达息烽县了,如果再想不出办法,车队将很难成功撤离!他想到了在通过我军在贵阳的秘密交通站来更换证件过关,于是便指挥车队去了贵阳。可是到了才发现,贵阳的交通站已经被国民党查封,很多同志都被捕了。显然,他们想要撤离必须要想出新的办法,而且要快。
这天晚上,车队不敢再去接待站了,只能是停在贵阳的街头过夜。看着自己的同志们,李克农心急如焚。真要到了天亮还没想出办法,再想撤退就难了!
一晚无话。等到了天边开始泛出鱼肚白的时候,街上突然晃晃悠悠的出现了一个人。此人身着国民党校级军官的大衣,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眼睛不时地向车队看过来。
“这个家伙是不是要蹭车?”李克农身边的保卫部部长龙潜说道。
果不其然,这个人走到车队前面,用手拍了拍小车的车头。龙潜下车,和对方说了几句,然后回到车里,对李克农说道:“主任,这个人还真是要蹭车。咱们让他上车吗?”
李克农一听,立刻喜上眉梢,说道:“好啊!正愁走不了,这老天就给咱送来了护身符!我去和他聊聊!”
说着,李克农便下了车,和对方攀谈起来:
“老兄想去哪儿啊?顺路的话我便捎您一段!”李克农说道。
“这位老兄,我是军统息烽办事处的上校主任韦贤。我要去重庆海棠溪开会,不知道方不方便搭乘你们那辆小汽车?”此人回答道。
李克农一听对方要去重庆,立刻大喜过望。重庆的八路军办事处是总办事处,每天对外的社交活动很多。只要蒋介石还没有彻底撕破脸,是不会对重庆办事处怎么着的。所以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重庆!于是他说道:“那太行了!韦贤老兄,上车聊吧!”
上车之后,李克农开始和韦贤攀谈起来。而韦贤的第一句话,着实让他蒙了一下子。只听韦贤说道:“不知道老兄在十八军哪个部门高就啊?”
李克农被这话问得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自己的车上,有“十八集团军”的字样。可能是天SE暗淡,这个人没看全,把“十八集团军”看成了“十八军”!要知道,十八军是陈诚率领的部队,是蒋介石的正牌嫡系。如果能冒充十八军的人,那对撤退将会很有帮助。于是李克农就坡下驴,说道:“兄弟是十八军司令部秘书长!”
另一边的韦贤一听,立刻高看了李克农一眼。陈诚的大名,在国民党中如雷贯耳。如果抱住了这条粗腿,日后飞黄腾达的机会,比在军统还要大!于是双方来了一番热烈的互相吹捧,听得前面的龙潜脊背发凉。
突然之间,韦贤话锋一转:“老兄,你们大早晨的不在休息站休息,怎么跑到大街上来了?是不是车上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东西?”
李克农一听,立刻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国民党内部,将重要的军用物资盗运出来谋私利的事儿比比皆是。陈诚和戴笠,更是两位贪腐巨头!大家秉承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碰到对方的运输队,往往都会各自行个方便。当然,互相之间给个礼金,意思意思,也是家常便饭。而这种意思到了,自然大家就会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给对方开绿灯。
如今听韦贤的话头儿,李克农察觉,他是把自己的车队当做盗运物资的队伍了。那就更好办了,只要给他些好处,这个韦贤自然会保着自己一路平安。于是他说道:“老兄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说咱们当兵打仗的,谁还不带点东西?这样吧,只要你给兄弟我撑个腰,我就给你这个数。”说罢就伸出两根手指。
韦贤眼前一亮,但仍然故作神秘的问道:“什么意思?是法币还是银元?”
“大黄鱼!只要韦兄帮我过关,两根大黄鱼我双手奉上!”李克农说道。
大黄鱼,实际上就是金条。韦贤一听有这么重的礼金,立刻满心欢喜。他嘴里说着:“不敢当!”但是眼里的贪衣,却已经完全藏不住了。
很快,车队就来到了息烽检查站。就在不久前,杀手王青山交代了检查站的人,一旦发现八路军的车队,立刻先行扣留,然后通知自己。所以检察人员在看到“十八集团军”等字样的时候,立刻要求车队停下来检查。
此时,李克农装作为难的样子,对韦贤说道:“老兄,我可全靠你了!”说着又比划了一下两根手指。
韦贤点点头,把头伸出车窗说道:“怎么着?连我的车都敢拦?”
韦贤正好是这些检查站的顶头上司。检查员一看是他,立刻满脸堆笑的说:“主任,您怎么来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车上是我的朋友,十八军的司令部秘书长。连他的车你们也敢检查,不要命了?赶紧放行!”韦贤说道!
检查员一看,既然顶头上司发了话,那也就是没必要拦了。于是他们抬起杆子,将整个车队放行了。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所有关卡中,由于有韦贤的出面,八路军办事处车队畅行无阻。而刺客王青山在山上蹲了几个小时,始终都没收到动手的信号。最后,刺杀行动只能不了了之。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行进,李克农终于带着车队进入了重庆市区。他将韦贤送到会场,然后真的送上了两根金条!韦贤看着金条,眉开眼笑,说一定要结交李克农这位朋友。
这次行动,也是李克农革命生涯中,面对的危局之一。但是凭借过人的胆识和巧妙的应对,他在极端不利的条件下,将八路军办事处完好的撤了出来,上百名同志得以平安。这样的智慧,着实让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