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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坚守猫耳洞7年,打退了敌人100多次偷袭进攻,阵地寸土未损!
更新时间:2022-06-13

他是1976年当的兵,先在有名的春城无牵无挂地干了两年。家中,母亲身体健康,还能上山背柴,下地干活。新婚的妻子,心地好,又能干又肯干,任劳任怨,守着婆婆把这个家打理得周周全全。他当然是思念着家人。那是怎样的一种思念,是M醉,是向往,是甜蜜蜜的,梦中想起家来,也要笑醒。

到了1979年,边境要打仗了。他也许正是想到了家的幸福,竟未作任何掂量,主动向组织提出“上前线”的要求。

他来到边境。

他参加了一次又一次惩治人类不义之徒的战斗。他打得很勇敢,总是冲在最前头。他排过雷、当过突击队。他在战场上运气好得出奇。炮火纷飞,抢林弹雨,雷阵M途,冥冥之中,像有一只神奇的手在护佑着他。打了那么多的仗,他只是左额被弹皮划了一痕,草草缝两针止了血,又从医院逃回了战场。

战后评功会,领导犯了难:“你的战果,报一报!”

他不知怎么回答。

“你亲手打死了多少敌人?”

他想了想,启开厚重的嘴皮,进出一句:“晓不得!”

搞政工的领导急了:“前线指挥员说你如何如何勇敢顽强,战功赫赫,你却连自己也不知道打死了敌人没有,你难道只是放空抢吗?”

轮到他急了:“我从来不放空抢,都是瞅得准准地打。可是,战友们都在瞄准着打呀,哪个晓得哪个打死了敌人,而且……”他想说,那么多战友都牺牲了,他们无口来证明,哪能由着我一个活人在此讨功,那要愧疚一辈子。

政工干部还在急:“好吧,说说你是怎么排雷的?怎么地雷到你手里就不炸了?打罗家坪,那么一块雷场,上去那么多人都炸翻了,你怎么就冲上去了?”

尹国亮眨巴着眼不明白政工干部的话意,还是老老实实说道:“我也晓不得。我只在接近敌人堑壕的时候排了3颗雷。那是明雷好排。”想了想他又说:“罗家坪是新战区,雷场是敌人匆匆布下的,好认。我上去的时候,专走草深的路,说起来危险,其实草深的地方敌人反倒没有埋雷……”

政工干部似乎从他的话里听了一点道道,思忖了一阵说:“你只是额头受了点轻伤,又没有战果,记个三等功吧。”

当战友们纷纷为他抱不平,认为他可以记一等功的时候,他正SE道:“你们不要挤兑我了,有的同志舍了命还得不到这个三等功呢。”

大仗结束了,收复的失地需要一一守护。这时,他接到了提升为排长的命令,并奉命率全排开驻M和S两座高地。

他没有随部队凯旋,留在了硝烟未熄的前沿阵地上。

M是一片废墟;S是一片焦土。两座阵地上是烟熏的土,火烧的树桩,寸草不留,生物殆尽。比较起来,M是主阵地,正面,是敌军王牌一个整营分驻的三个阵地。敌我双方,最接近点是300米,山头对山头,中间隔一道探辑。

他们开始在M高地驻扎下来,从挖坑道、猫耳洞做起,要在M高地安家了。

这是1979年4月。从1979年4月到1986年3月,尹国亮所带的排,老兵新兵换了一茬又一茬,在阵地待的时间最长的一个老兵叫段育昌,他待了将近一年时间。全排只有排长一人未挪过窝,他在阵地上蹲了7年,2500多个日日夜夜,有人说是8个年头。

1985年11月,云南省军区司令员政委巡视前沿阵地,来到了M高地他们听了尹国亮拙嘴笨舌的汇报,两位首长不约而同:“这样好的干部,怎么竟这样丢在阵地上没人管了呢?”

管干部的干部回答首长长:“他文化低,身体差,年龄也大了,不符合提升条件。”

司令员惊怒,斥问另外的有关领导:“那为什么不让人家转业回家?他家中有那么多困难需望他照顾。”(将军的话事后传到尹国亮耳里,他机动了许多天,泪水止不住流满了脸颊。)

有关领导嗫嚅道:“阵地上离不开他呀!”

司令员、政委当下拍板:“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什么条件,这样的干部要提升。”(12月命令就来了,尹国亮被提升为该连副连长。)

有人说,他是“破格”提拔的。

他当了10年兵,在排长位上蹲了7年,提了副连长,是破格?

是破格,他为什么就不合格呢?

文化,是低,靠自学考了个不知是高中还是中专的文凭。那么多干部都有机会、找机会到院校、到外地进修、补习,单位舍得花钱下力替他们弄来、买来或说捞来文凭。可他,没有这样的机会,有也不行。M高地离不开他,S高地也离不开他。似乎只要他一走,两个阵地立刻就会被敌人夺去。有多次考院校进院校的机会他都放弃了。人和人不是都一样么,很多事请是可以相互替代的。

身体,是差,刚上阵地那年,他1.6米的身高,体重120多斤。几年过来,他的个子未长未缩,体重却只剩下50公斤零几两。刚交而立之年,许多疾病就缠上了他:神经衰弱——7年蹲猫耳洞守阵地的日子,他没有一天的睡眠超过6小时;十二指肠溃疡;胃下垂;痔疮;风湿新关节炎;头晕症……有时众病齐发,他难于抵挡,只有休克,倒在地上,让战士们抬回掩体里。只有一次,战士们自作主张把他抬到团部卫生队去了。他醒过来,喝了一瓶稀释葡萄糖液,莫下病床就开逃,直逃M高地。

年纪,三十而立之年,按干部条例,当连长都超龄了,还当排长,太老,提副连长,委实破了格。他居然在排长位置上干了7年……

7年,怎么度过来的?怎么这么没有长进呢?

7年,他这个排没有出任何一次事故。人前人后他就这一句话说得响当当,无羞涩不腼腆。

7年,他的两个阵地由一片焦土废墟,变成两座“钢铁阵地”,也有人说是“花园阵地”。

7年,他们在两个阵地上打退了敌人100多次偷袭进攻,阵地寸土未损。“寸土未损”,这是当代边防军人唯一引以为自豪的“名言”。

据说,敌方曾多次派出特工,千方百计想弄清、想见识,在他们正面的M高地指挥员的模样。

有位成都军区《战旗报》的记者来过M高地。他以新闻的敏感向尹国亮提出一个问题:“你蹲了7年猫耳洞,是怎么蹲过来的?”

他嘴太笨了,竟然找不到一句铿锵的现代话,却还是那句话:“我也晓不得,蹲都蹲过来了。”

记者希望他能开窍,讲两句“闪光”的话,又追着问他:“你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你的心里想着什么?”

他似乎听不懂记者的话,好半天才愧疚地说:“我写过好多次转业报告。这些年,家里太难了!”

记者失望了,真想揍他一拳,让他醒醒。

他大概醒不了啦。

他的家乡有灌酒的习惯,对远归的亲朋尤其不能放过。山里人又有摆阔的虚荣,对远归的亲朋尤其想让他开开眼。

他这次探家是专为儿子来的。儿子落地见天的时候,他没有记住他的样子就走了。回到阵地上,他的心揪揪的,老在想着儿子!儿子两岁了,他这才回来看看他。

不!他这次探家是专为母亲来的。母亲病请时好时坏,

自从瘫倒后,他这个儿子还从未尽过孝心。说到母亲,他的眼睛就热烫烫的。

也不!他探家,最确切的目的是奔着妻子来的。他们都还年轻,年轻人所需要的一切,他们并未丧失。当他把妻子搂在怀里时,心中涌动得更多的是酸楚和歉疚。

都不!他为草屋来的。村里只有他家住草屋,他做梦都3想把它换成瓦房。可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没有这个力量,只能给房子换换草,补补漏。这是一定要做,一定能做到的。

回到家了,照例要先到亲朋好友同学家走走。他在山村有3个小学的同学。走进一个同学家,他顿时傻了眼。这个同学家两年前跟他家一样住的草房,现在盖起了两层大楼房。不等他开口,同学非要留住他吃家常便饭不可。推辞不掉,他坐下了。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屋里的摆设,仅堂屋里就摆着:不知多少寸的大彩电,有好多蜂窝眼的大收录机、缝纫机、单车(尽管山里并没有公路),还有一台单开门冰箱。主人炫耀地从冰箱里给他取出几坨带甜味的冰块,又绘声绘SE地介绍说是欧洲进口的名牌,是从贵阳城里买来的……

不一会儿,家常便饭端上来了。满满当当一桌,数量质量远非两年前他那张大团结换来的一桌所能比的。他记得,他这一生,只有过一次,还是“八一”节在部队上吃过这么一桌菜。

一碗酒下肚,同学直言不讳:“你回家盖房子来了吧?村里最穷的幺哥家也盖瓦房了。”

尹国亮苦着脸,支支吾吾道:“嗯……嗯……补补漏。”

同学不客气地一拍胀鼓鼓的腰包:“你喊穷嘞。兄弟我支援你。几千?开个口,数给你。”

他埋着头不吭。他想起了一句话:“如果没有我们这样的人在前方守着熬着,有你们发财的日子么?”他没有这样说,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

他又端起来了一碗酒,妻子上来挡住了他。从他回家来,妻子就跟他形影不离,到别人家去做客,妻子在门口等他,见他快喝醉了就上来夺他的碗,替他喝。妻子对他说:“你醉了不好,你是解放军军官呀,跟别人不样。”

他感机地看着妻子。妻子是最理解他的,即使妻子跟别人说一样的话,可那含义却又是另一样的。

这次,他下了决心, 一定要把房子补一补。一打听,给房子换个顶,备个草,没有四百元钱也换不下来。他好不容易攒了两年,400元。途中用去100,还剩300。再留100返队时用,剩两百,还够什么用?他歉疚地向母亲说明了请况。母亲通请达理没有一句责怪他的话。他又悄悄向妻子解释,妻子贤惠通达,没有跟他过不去。临离家时,他对妻子说:“明年,我转业回来,一定!”

他没有说下去,对妻子用不着开空头支票的,尽管他心里已下了大的决心,这次返队后要写转业报告,组织上会考虑他的困难的。明年,他肯定可以回家来了。

明年——他非但没有转业回家,连阵地也没有下一步。他下不来,对面的敌又发疯了。春节以来,敌人就不停地向这边开抢打炮,瞅冷子又派出一支地老鼠一般的特工或袭击队,抵到阵地前捣乱……

他的转业报告倒是写好了,揣在口袋里又忘了掏出来。他一刻也不能离开阵地,把转业报告交给谁去?他揣着转业报告一如既往指挥着他的排,把敌人的进攻一次又一次打下去……

当他一次又一次用电话向后方报告:“阵地安然无恙,寸土未损”时,他终于感到疲惫不堪,真想倒头大睡。

他现在能放直身子躺在床板上睡了,却又睡不着。他的排长宿舍安置在重机工事里。重机工事长1.8米,宽0.8米,高1.5米,顶呈拱状,使工事像座空墓B。身下的床板就架在两个支重机抢的水泥墩子上。工事是刚刚修起来的,用的自然都是现代化的建材——钢筋水泥。尽管地上仍是泥泞,墙上仍渗偷着水,凝了一层青苔,也已经比1年前、3年前、5年前现代化多了。

一年前,他都住猫耳洞。睡得最香的时候,身躯是蜷着的,天长日久,导致他一身伤疾,严重关节炎,还给他的腰部划了弧,平添了几分老气。比起刚上阵地时,猫耳洞也要算天堂了。人们都说要向前看,他也不愿老想过去,可又总摆TUO不了那些回顾。那时阵地不是烟熏火燎的一片焦土吗?他和战士们是睡在弹坑里的。懂战术的人都说弹坑是最安全的地方,任何发炮弹都不会与前发重合,他们就睡在弹坑里,图安全。一个弹坑有时窝一个班。雨衣当床,雨衣当被,雨下得大了,水的浮力会把他们从弹坑里托起来。

曾经有记者问他:“在阵地上有没有过像上甘岭那样缺水的日子?”

他甚至敢说:上甘岭几天就过去了。而我们差不多有一年时间过着缺水的日子。

记者上过M高地,信他的话,M高地刚收复回来那年,还处在敌人的一面包围之中。尤其是罗家坪大山,居高临下,封锁了他们回连队取水的路。只有下阵地左侧的箐子背水,而箐子又在敌人1、2号阵地的火力内。这样,他们每次派人下山箐背水,先就要组织火力吸引敌人。水源不远,3里地。一次派人不多,背水不多,背一次水,全排每人可分到一军壶水。这一壶水也许要准备用三四天。有一次,一个战士用漱过口的水洗了把脸,被当作奢侈行为,在阵地上,传随了好几天。

水是一件奢侈品。刚上阵地那半年,他们没有人洗过一次脸(那个用漱口水洗脸的战士除外),浑身被蚊虫叮得起泡流黄水,带腥味的黄脓水混合着汗水,把他们一个个渍得没了人形,再硬实的男子汉也蔫了。胯部被汗水浸得发炎肿胀,像得了疝气连立正这个最起码的军人动作也做不成了。

他们又怕雨季。刚刚有了存身的猫耳涧,大雨一来,泡汤的泡汤,倒塌的倒塌,光秃秃的山头上,没有他们的存在之所,不仅把他们拉到雨中,还把他们暴露在了敌人的弹雨下。

1985年,他们的阵地上有了自来水管。水还是那条山箐子里的水,虽然架铁水管的时候也曾付出过生命的代价,但毕竟要好多了。

猫耳洞也不用蹲了。那一个挨一个排列有序的“山眼”里已长满了蒿草。说也奇怪,雨水已不再能将它们冲塌,使它们成为了一个长久的历史见证物。阵地上已经盖起了一间钢筋水泥房。尽管一个排塞在里边显得太挤,但毕竟是住在房子里了。从房子里出来就是水泥顶坑道,随时能应付突发的战事。

后来阵地上有了奢侈品,一台熊猫牌电视机了。尽管小水电站要因气候来发电;电视差转台也看天SE行事,他们总还是有电视可看。一周一次吧,那也是了不起的奢侈享受了。

春节,他本来已收拾停当要回家过一次节的。临走的晚上,他查铺到了战士宿舍里,黑夜中,听到几声唏唏泣泣的哭声。他正要拉电灯看看是谁在偷哭,又忍住了。春节就要到了,每逢佳节倍思亲,班里还有新战士呢。他轻轻地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坑道里,把捆好的行李又重新抖开。

第二天,他向代理排长说:“你还回班里去,我不走了。”

头天晚上在床上偷哭的两个战士找到尹国亭认错:“排长,你放心回去吧,你家里都盼着你呢。我们再也不想家了。”

尹国亮爽爽地笑着:“我不走就不走,这回春节,我们好好干它一顿。”

他们准备把历月的积蓄一顿干掉,过它一个豪豪气气的春节。

肉煮好了,热在锅里;酒买来了,藏在柜里,就等着除夕的到来。

这可是在前线啊!除夕之夜,就在他们大摆酒宴,准备开怀畅饮的时候,像助兴似地,敌人的炮弹下雹子般地飞来了。等他们从猫耳洞里钻出来,临时餐厅被炸塌了,肉锅被掀翻了,肉块撒了一地。有人哭了,有人撩起裤脚冲沟箐对面的山头骂开了娘;有人提着抢想冲过去…

尹国亮没有下令。他弯下腰,极有耐心地把地上的肉块一一捡起,闻闻,拍拍,吹吹,用清水淘一淘,再一一放回锅里重煮。

省军区的首长离开M高地后,尹国亮的名字就响了。

后来,《解放军报》、《人民日报》都发了“尹国亮蹲七年猫耳洞”的消息,他就更有名了。

国亮蹲猫耳洞名响全国,而他的妻子徐忠英14个春秋寒暑经心照顾瘫痪的婆婆,全力支持丈夫戍边的事却鲜为人知。

后来有记者来到尹国亮家。这个绿树掩映的小山寨有17户人家,尹国亮家位于寨子中心,而他家的房子是瓦房包围圈中唯一的破草房。

“记者别见笑,我家草房已经10年没有盖新草了。一下雨,天上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去年4月,老尹休假时割晒茅草准备重新铺补一下,可草还没有割够,假期到就了。他正在犯难,我便对他说:‘你的事大,家里有我顶着,别怕。’想不到他才走三四天,老天爷就变脸了,大雨瓢泼一般,屋里到处漏雨,没一个躲身之处。雨停后,我才挖了几条小沟把水排了出去,也把漏房补了一遍。眼下,还可以抵挡一个雨季。前不久,有人探家返回部队,我还给国亮捎个口信,叫他放心。”

这是一个军人妻子的话,我深感作为军人妻子,生活的艰辛,实在太难为她了。可她没有半点怨言。

山里人好客。没有电灯、电视的小寨,记者的到来成了村民们当晚的头条新闻,村民们杀机倒酒,村长、组长10几个人围在一起,边喝边谈。他们纷纷打开了话匣子,谈起了徐忠英孝敬公婆和勤耕苦作的一件件感人事迹。

1986年4月,尹国亮正准备探家。所在连突然接到上级“加强战备,防敌偷袭”的命令。恰逢这时,家里发来了两个互相矛盾的电报:一个是“母病加重儿住院速归”;二个是“家中平安请放心”。尹国亮顿感M惘,直到半年后探家,才弄清楚两封电报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时尹国亮5岁的小儿子患肺炎住进了区卫生院,婆母风湿新心脏病加剧,也躺在家里,隔三天输一次液。正逢农忙季节,好心的邻居们见徐忠英太辛苦,便来了个“先斩后奏”,一个邻居利用到区里赶集的机会,给尹国亮发了第一封电报。徐忠英得知请况后,急得直跺脚。第二天,她趁到区卫生院照顾孩子的机会,又给尹国亮发了第二封电报。

尹国亮谈起自己的妻子,感慨地说:“我家的请况正如《十五的月亮》中所唱的那样:“军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

正是有尹国亮这样的无数中华儿女为了国家的领土完整,为了国家的边境安宁,牺牲了个人家庭、离开了亲人,用青春和热血保卫边彊,这是世世代代中国人都不能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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