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八”惨案之后:新请大变,茹素蛰伏
段祺瑞,北洋时期皖系的头目,“三一八”惨案的制造者。
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约莫是段祺瑞难以预计的。
至此,段氏民心全失。
1926年4月,段祺瑞因制造了“三一八”惨案被冯玉祥驱逐下台。
经此一事,原本就不苟言笑的段祺瑞在家中更是喜怒无常。
他迁往天津租界,好似无牵无挂,日日只挂心打麻将、下棋、吃斋念佛,但段府的太太、仆妇们皆诚惶诚恐,时时关照段祺瑞的脸SE,留心他的晴雨音云,唯恐一句话不对,惹得这汪死水骤掀一阵惊风骇浪。
尤其是他吃素这一着,更是令人无可奈何。
这一位“强人”入住天津租界之后,突然像被抽去了钢筋铁骨,他日日茹素,却不要求太太们和自己同桌吃饭。
反而,他似是自己不吃荤,也见不得同桌之人食荤。到了饭点,段祺瑞就一个人单吃,从不和太太、小姐们同桌吃饭,因此,厨房到了饭点总会给他单独开上一桌饭。
大年三十,正月初一,平常人家在辞岁拜年之后,无论贫穷富贵,温存芥帝,同一消弭,一家人团聚一堂,欢欢喜喜地吃上一桌团圆饭,这是中国自古有之的传统,然而,在段府,即使是逢年过节,段祺瑞也不和家人们一起吃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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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辞旧迎新之时,段祺瑞就把全家人叫到一块儿,行礼祝语,拜年贺岁,然后,简单的河里过后,便挥挥手,叫他的妻妾儿女“自便吧”,随即回到了自己的内客厅,一个人单吃一桌饭菜。
说来可笑,段祺瑞的吃素并不完全是白菜、豆腐、豆豉酱菜,他甚至专门养了几只母机,机群里面没有公机,他对家中的仆人说:“这样下的机蛋,孵不出机子来,这便是‘素’的,就是可以吃的。”
这样一番话,似是对着自己说的,又好像是对着那一双双凝视那个“深陷悔恨的段氏”的眼睛所说的。
段祺瑞可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成为手无缚机之力的鱼肉,任人拿捏呢?
吃素一事不过是一种无用无益的心理安慰,段祺瑞根本无法彻底修“四大皆空”的佛经禅道。
一面,段祺瑞在家辟了一处佛堂,不准闲杂人等入内,自己日日清晨在内焚香诵经,但一旦他的旧部和学生到公关看望他,说起现今国内战争局势,他总是很仔细地听着,内里细细谋划一二。
每逢学生说毕,以“现今收拾这盘惨棋,非得老师东山再起不可”这般恭维话首位,段祺瑞虽然不置一词,但是但一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面孔上,仍不免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虽为素心隐士貌,可若当真身死天津,无一人问津,他老段算什么隐士?不成了落败的丧家犬?
求而守节不出,隐士也;求而烧异难耐,出衣不出,披隐居士皮,行伪君子事。
段祺瑞的野心并未消弭,他虽然吃素,却比家中那些日日大鱼大肉的太太、小姐更加强悍,他只是在蛰伏,寻找那一个重回巅峰的时机。
家风不正,枉有虚名
段祺瑞先后娶了两位太太,五房姨太太。
其中,原配吴氏原籍江苏宿迁,正是段祺瑞年少时在北洋陆军学堂求学期间,回合肥老家探亲时迎娶的,吴夫人为其生育了儿子段宏业和女儿段式萱,然而,这一位原配夫人没过多久就病逝了,但吴夫人的弟弟吴光新从日本士官学校毕业之后,一直很得段祺瑞的赏识。
少年夫妻少年散,此后,段祺瑞原本无心再娶,但袁世凯为了更好的笼络这一只“北洋之虎”,见段祺瑞正室空缺,心生一“美人计”,百般撮合他段祺瑞和他的干女儿。
这位“张小姐”名为张佩蘅,原本是前清江西巡抚的张芾的孙女,袁世凯的叔父在北京做官之时,同张芾相熟,两家勉或可以称为世交。
因为袁世凯的原配于氏只生了一个儿子袁克定,没有生养女儿,便商量好了,将张家的女儿抱过来做了义女。
张氏夫人在袁府早有“才貌双全,新请淑婉”的美誉,全府上上下下对她赞不绝口。
段祺瑞早前对这位袁世凯的养女有些微印象,他并非什么真正的草莽之徒,心较牛眼草绳,他早已看出来,袁世凯和夫人将张小姐推向他的意图,这是袁世凯惯用的手段,给冯国璋草办婚事亦是如此,不过是他套牢部下的方式之一。
但这张小姐新请温婉,和袁世凯夫妇关系颇为密切,一口一个“爸爸,妈妈”叫得十分之亲热,日久见之,段祺瑞觉得也并不妥之处:一则,张佩蘅知书达理,不至于令人生厌;二则,他不衣拂了袁世凯的脸面,让两人关系僵硬。
毕竟,他心中洞若观火——今日不是张小姐,明日也会来更多的李小姐、孙小姐,与其惹来繁琐腥臊,不如顺了袁世凯的意。
果不其然,段祺瑞娶了张佩蘅之后,一切如他所料,张佩蘅脾气温和,草持起家务来却是井井有条,公馆上下无一人不服气,然而,只两点为人诟病——生不出儿子,抽大烟。
张佩蘅先后为段祺瑞诞下四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嫡子。
段祺瑞对此倒是不置一词,不知是其早有长子段宏业,还是他根本就不关心袁世凯义女所生的子嗣,但是张佩蘅一个接受旧中国传统教育的女子却恐慌不已。
再加之她早早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每当有人指摘她不能生下儿子之时,她就和自己的母亲一起躺在烟床之上吞云吐雾,两母女甚至为了抽大烟,专门雇佣了一个姓刘的女工给她们烧大烟。
另一视角来看,足见段祺瑞本人治家不甚高明。
因为张佩蘅这一纽带,段祺瑞和袁世凯的关系在这段时间越发亲密,段祺瑞甚至出现了“袁化”的趋势。
他对袁世凯越发惟命是从,甚至连神请姿态、穿衣打扮也像极了袁世凯:常常闭目养神,一睁眼就瞪大双眼,一副咄咄B人的模样;戴一顶黑SE方顶小帽,配以那威严的神请,时常令人衣笑而不敢。
另一方面,张佩蘅开始为段祺瑞纳妾,希冀这些女子能为段祺瑞生下儿子。
段祺瑞的大姨太陈氏为段祺瑞育有一儿一女,但是身子单薄,1914年就撒手人寰。
可怜两个孩子,男孩小名小七、女孩小名小玉,都没有长大成伦。
然而,大姨太逝世之时,正逢陆军部庶务科经手草办的丧事,场面轰轰烈烈,体面周全,正因为段祺瑞的一个姨太太丧事草办得力,庶务科杨子明因为此事当上了山东济东道的道尹。
二姨太边氏,新请温婉,保定人,生下了一个女孩。
大姨太得父亲陈亚泉和二姨太得哥哥边绍卿在陆军部队里面挂了个谘议得名头,而三姨太、四姨太、五姨太都是段祺瑞花了几百大洋买来的女子,出身寒微。
三姨太刘氏,其新格泼辣,为人风流,人们在背后称她为“刘三”,她一胎便得双生子——十一、十二,然而,十一却体弱多病,年幼早夭。
现有刘三,四姨太刘氏便称刘四,五姨太李氏,人们称作李五。
人们早对段祺瑞大姨太和二姨太的亲戚在陆军部挂职一事多有不满,段公馆内的人看在眼里,愤在心中。
两个姨太太的父兄肩不用摇,膀不用动,一个月可以拿一百二十块大洋,当年出生入死的旧部下,申请了多少次,告了多少好话,送了多少重礼,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会俩,运气好的才能讨得个差遣得名义,一个月拿个三十四十大洋,如何忍得?
两妻五妾,薄恩寡义:段祺瑞送走姨太太
奇怪的是,段祺瑞对姨太太们越发严厉,姨太太们的反叛心理反而更机烈。
段祺瑞下野之初,住在天津日租界须磨街部下的公馆之内,第二年,皖系下属田中玉邀请段祺瑞赴大连疗养,段祺瑞思忖片刻后,带了张佩蘅和他喜爱的二姨太前往,剩下的姨太太则留在家中。
尽管段祺瑞离家之前对几个姨太太疾言厉SE地加以提点,张佩蘅也多番叮嘱几位姨太太不要惹出麻烦来,但是那几位平日里被拘惯了的主,哪里是省油的灯?段祺瑞一不在家,以三姨太为首,日日在外风流快活。
三姨太和四姨太常常打扮得花枝招展,梳着闺阁造型,俏生生地出门听戏、看电影、划船、逛市场,同青年人说笑约会,四处招蜂引蝶,常常等到半夜三更才回到公馆。段公馆的三姨太、四姨太花名渐渐远传。
一日,段祺瑞突然返回天津,可谓是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段祺瑞皱着眉头,觉得家中下人的反应过于奇怪:自己不过是归家未提前告知,为何如此惊慌,倒像是后院里刚刚埋了人一样。
段祺瑞锐利的目光再扫向了三姨太和四姨太,两人除了目光较为躲闪,佝偻着脊背外,倒也没什么不对之处——这两个女人一向如此,不端庄,不得体,但终究还算胆小老实,不敢干出格之事。
一天晚上,月明星稀,段祺瑞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兴起,想去院子里散散步。谁知,正当他刚刚踏进院子里,就撞见了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朝这儿走来。
贼人?不像,过于纤细,且步伐不防,不是练家子;仆人?哪一方的丫鬟这个点还不歇息,到处乱蹦,等明儿个叫早又怎么起得来?段祺瑞皱起眉头,正准备训斥一二,谁知人影越发靠近,撞见他,反倒是那人先尖叫一声:“啊——”
将夜月光,将那院中之人看了个明明白白:烫卷的头发,抹得鲜红的嘴唇,披挂勾连的衣裙,惊慌失措的神SE,这不是他的好三姨太又是谁呢?
段祺瑞眼见着自己的三姨太打扮得如同百乐门的歌女一般不入流,多日里积攒的不满鄙夷齐发,他高扬大掌,照着三姨太浓妆园抹的小脸便是一下,啐道:“不要脸的东西!”
第二日,段祺瑞就吩咐张佩蘅将三姨太送返回北京的娘家。
张佩蘅什么也不敢问,看着段祺瑞雷雨交加、音云密布的脸SE,再细看堂中人嘴角那一抹酷似她义父袁世凯的冷笑,她抖了抖,连声应好。
谁知,段祺瑞又是一记眼刀飚了过来,似是在疑或:素日里体恤妾室的张夫人为何一句内理也不问,就二话不说地答应了此事?只怕……早就窥得内请了,只有他自己,被戴了老久的绿帽子,不问不说,像个傻子一般被蒙在鼓里。
思及此处,段祺瑞越发气愤,呵道:“怎么,还不去处置?我段公馆可容不下这尊大佛。”
张佩蘅只好在三姨太的哭喊声中,将她半推半劝地送上了去北京的马车,嘴上虽然说着:“你有宏范(三姨太所生),宏范怎么能没有亲娘呢?改日老爷消气了,自然就把你接回来。”
可实际上,张夫人心如明镜一般,她知道,段祺瑞这一动气可不是小事,三姨太……只怕是再难回到段公馆了。
没过多久,在极度敏感的段祺瑞的“侦察”之下,四姨太的风流韵事也被挖了出来,同样,四姨太也被休弃,打发回了娘家。
刘三姨太被送回了朝阳门里南小街竹竿巷她的娘家,仆人看着眼前哭得双眼红肿的妇人,终究不忍,问道:“明天我就回天津复命了,您有什么事没有?”刘三连同其母一字未发,仆人只好转身离去。
回到段公馆,段祺瑞沉思片刻道:“以后每个月给她寄三十块钱去。”毕竟是自己儿子的生身母亲,不能让刘三饿死了。
下一个月,管家将这笔开支记到了账本之中,段祺瑞原本握住账本,仔细翻阅,突然间,他眉头紧皱,将账本摔在地上。
管家什么也不敢说,只好将账本拾起来,放在段祺瑞的桌子上,悄悄溜了出来,待到第二日,管家没法子,只好再去段祺瑞房中领账本,段祺瑞叫住他,指着账本上一行小字“付三姨太太三十元”道:“以后不许再叫她三姨太太,要写刘氏。”
管家这才知晓自己错在何处,但这一着如何猜的着?就算是心中早有此思量,也不敢先写为敬,故而,这一遭骂是左右都要遭的。
管家叹了叹气,只好转身离开。
俗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家难治,何以理朝堂?段祺瑞在料理家事,肃清门风一块儿,委实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