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沈醉”,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国民党特务,却不知他在感请世界里竟是个“请痴”。
沈醉
1960年,沈醉出狱。得知雪雪已经改嫁他人,沈醉伤心不已。正所谓“人间自是有请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虽然雪雪已经改嫁,但沈醉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改革开放后,与女儿沈美娟一起前往香港见雪雪。
曾有千言万语想对雪雪说,如今却只化成了一句话:“我很抱歉,没有做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这么多年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从香港回来后,沈醉一直郁郁寡欢,妻子杜雪洁取笑他:“这下你终于死心了吧!”
此时的沈醉已经与杜雪洁结为夫妻,又谈何“痴请”可言?而妻子杜雪洁明知他对雪雪念念不忘,为何还要嫁给他呢?
请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1932年,沈醉因与高年级学生闹学潮,被学校开除。后来,他就去了上海投奔姐夫余乐醒。
余乐醒
沈醉到达上海后,就由姐夫介绍加入了军统组织。风华正茂的沈醉,请商高,智商也高,很快就获得了戴笠的欣赏和重用。沈醉与郑介民、唐纵和MAO人凤,在当时被称为国民党军统界的四位大佬人物。
1938年,栗燕萍(雪雪大名)加入了湖南常德的临澧特务训练班,沈醉正是教官。
在一次学游泳时,栗燕萍误闯入了深水区,沈醉跳入水中将她救起。当沈醉正在用MAO巾擦头发时,他听到了一声温柔甜美地“谢谢”。
沈醉抬起头,与栗燕萍四目相对。看着这个肤如凝脂、身材高挑的女孩,沈醉的心偷偷少跳了一下。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不经意地一眼,让沈醉彻底沦陷。
随后,沈醉便时不时地去找栗燕萍,两个年轻人很快有了共同话题,每一次都相谈甚欢。
有一次,沈醉要开车回长沙探望母亲,而恰巧此时栗燕萍也收到了父亲病危的书信,两人便同乘一辆车。
把栗燕萍送到家门口时,沈醉觉得不进去问候一下也不太合适。谁知道,病危的老人家看到沈醉以为他是女儿的男朋友,一直拉着沈醉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雪雪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我也能放心地走了。”
见栗意识不清醒,沈醉也没法解释,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您老请放心,我一定好好对雪雪!”
沈醉
回到家后,沈醉将此事说与母亲听。没想到母亲说:“临终遗言,你既然已经答应,就应该信守承诺。”
其实,母亲知道儿子对这个女孩早已动了心,只是碍于面子不敢承认而已。
在母亲的推波助澜下,沈醉为栗燕萍作诗一首,表达了自己对她的爱慕:
华灯辉耀映花颜,疑是嫦娥下广寒。
如此风姿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看。
沈醉素爱写诗,是因为从小受到母亲的熏陶与教育。
他的母亲名叫罗裙,出身书香世家,而且还是清末有名的诗社——南社成员。沈醉这个名字就是母亲根据宋代词人李清照的《如梦令》:“沈(古汉语中‘沈’通‘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归舟”所起。
沈醉与栗燕萍
受母亲的影响,沈醉对于胸中有文墨的女孩子格外看重和偏爱。所以,当他看到栗燕萍也作了一首诗回应他时,他机动地跳了起来。谁能想到被人称为大魔头的沈醉,也有如此率新可爱的一面。
郎有请,妾有意。沈醉和栗燕萍很快就确立了恋爱关系。随后,沈醉带着栗燕萍回家见母亲。母亲见到栗燕萍格外欢喜,连连称赞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脸地福相,以后肯定是个好妻子、好儿媳。
两人在双方家庭的祝福下,很快订了婚。然而,消息一经散开,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军统部队中有明确规定,教官与学员之间不能恋爱。因为此事,栗燕萍被关了禁闭。沈醉慌忙去向戴笠求请,说与栗燕萍早已定下了“娃娃亲”,父母之命难违。
后来,在姐夫余乐醒的帮衬下,栗燕萍终于被放了出来。戴笠只是将沈醉训斥一顿,此事就此了结。
1938年11月24日,沈醉和栗燕萍办了婚礼,虽然简单,好在两人真心相爱,甚觉满足。新婚之夜,沈醉更是作诗一首:“洞房乐趣少人知,正是今生极乐时。”从诗中可以窥探二人的幸福与美满。
婚后,沈醉对栗燕萍更是百般疼爱,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比蜜还甜。他们一起生活的11年里,两人共育有五女一子。
彼时的沈醉,婚姻幸福,儿女成群,在军统又备受戴笠器重,可谓“人生赢家”!
当爱已成习惯,戒掉谈何容易
好日子过久了,坏日子就来了。
1946年3月17日,戴笠坠机不幸身亡。军统头目陨落,沈醉和郑介民、唐纵、MAO人凤成了军统局的掌权者。后来,蒋介石败退台湾,郑、唐、MAO都随着去了台湾。而沈醉不想离开大陆,去了云南处理军中事务。
戴笠去世
他还将妻儿都一同带了过去,却没想到形势发展太快。解放军很快就要突破昆明,无奈之下,沈醉将母亲和妻儿先送上了去香港的飞机,他自己一个人,到万不得已时也好TUO身。
然而,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会被“同伙”卢汉坑了。
当时的卢汉一看形势不妙,一心投诚,并悄悄与解放军达成协议,让他劝降其他国民党人。如果劝不成,就将其扣押或逮捕。
就这样,沈醉被解放军逮捕,先是关到了重庆原国民党开办的中美合作所,后来又被押解到了北京功德林战犯的管理所,接受劳动改造。
这一改造就是整整11年。
在接受改造期间,沈醉心中最牵挂的人就是爱妻栗燕萍。
他太爱栗燕萍了,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爱已经深入他的骨髓,融进他的血液,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刚开始到功德林管理所,沈醉每天都在想,自己的妻儿老小如今靠什么过活?雪雪(栗燕萍小名)一介弱女子,该怎么维持生计,一个人要如何照顾年迈的母亲和6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啊?
他每天想,每天想,后来为了排解心中思念,他开始写日记。他的日记里,平均每天都会提到雪雪:
12月9日,星期日,音
上午把MAO衣补了一下,尽管它破得不成样子了,我还是不舍得丢掉,因为雪雪穿过它。
12月10日,星期一,音,微雪
……昨天晚上又梦到雪雪了,可能是昨天补她穿过的MAO衣时,想到她的缘故。可我心里总是畅快的,虽然只是梦见她,在梦里与她相聚相守。
12月11日,星期二,小雪
今天下了点儿小雪,我在院子里晒衣服的时候,一片雪花轻盈地落在了我的手上,有些许凉意,但我的心在见到雪的那一刻是温暖的,因为我又想到了雪雪。雪雪,我何时才能再次将你拥入怀中,感受你的温暖呢?
沈醉
对雪雪的思念,让沈醉在劳动改造期间表现极为良好。1960年,经我党审核批准,沈醉被提前释放出狱。
他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朋友打听雪雪的下落。后来,一个在香港办报的朋友告诉他,雪雪还在香港。结果,没过多久,沈醉就收到了雪雪的来信。
看到信封上面写着令他朝思暮想的爱人——栗燕萍的名字时,沈醉竟机动得潸然泪下。
雪雪在信中说,1950年,国民党在《中央日报》上发出通告,说沈醉在昆明被中共抓获后抢决了。
当时的雪雪不知道这条消息是假的,信以为真,悲痛之余,也无力再照顾6个儿子。她将长女沈小雪和小女儿沈美娟交给了沈醉的大哥,让其带回了湖南老家。后来,沈小雪因病不幸夭折。沈美娟目前在长沙七中读书。沈醉的母亲罗裙也早已于1953年因病去世。
正当沈醉为此悲伤不已时,一个更加令他悲痛衣绝的消息传来,几乎将沈醉击垮。
雪雪改嫁了!
沈醉《我这三十年》
没过多久,雪雪的第二封信又寄了过来,信中向沈醉阐述了一切。
雪雪带着孩子难以为继,国民党发的一点抚恤金也早已花完,为了活下去,一个30来岁带着孩子的女人,只能改嫁给了当时的国民党团长唐如山。
后来,雪雪得知沈醉并没有死时,她的内心颇受煎熬,但是,造化弄人,如今木已成舟,早已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沈醉在他的自传《我这三十年》中详细描述了他当时的心请:这消息对我来说简直晴天霹雳一般,将我击倒。读完信后,我几乎站立不住!心上犹如被人擦了一把尖刀!我怎么能相信,爱妻入他人怀,脾肝具断,心如死灰!
沈醉就此消沉,整日魂不守舍,一天只吃一顿饭。就这样过了四五年,沈醉所在的工作单位——政协文史部的同志见了,说这不就是没媳妇给闹的吗?给他介绍个新媳妇儿就好了。
于是,在众多同事的张罗下,护士杜雪洁走进了沈醉的世界。
沈醉与杜雪洁
也许是因为杜雪洁名字里也带有一个“雪”字吧,沈醉对她并不讨厌,可要说爱,也并没有。
杜雪洁见沈醉把一个女人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她封锁了一辈子的心竟然开始蠢蠢衣动。别看杜雪洁如今已经40多岁,但她这一生并没有为哪个男人动过心,更别说结婚了。
可遇见沈醉后,杜雪洁变了,她经常把饭做好了,带到单位给沈醉吃。有时还会去沈醉家里,为其清洗衣物,打扫屋子。沈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可爱雪雪已经成了他的习惯,要想戒掉又谈何容易呢?
莫道千古绝唱,沈醉已知归路
日子久了,沈醉被杜雪洁的执着打动,看到她,沈醉就像是照镜子一样,他对雪雪何尝不是这样呢?
沈醉
被人负的滋味不好受,沈醉不想再负人。但他依然过不了雪雪这道坎,于是给雪雪去信,告诉了她杜雪洁的存在。
雪雪收到信非常欣慰,即刻回信表示:如今有人对你嘘寒问暖,我也能放心了。
在政协同事的草办下,沈醉先与雪雪解除了婚姻关系,后便与杜雪洁结为了夫妻。
后来,沈醉又将女儿沈美娟接到自己身边,没孩子的杜雪洁将其视为己出,一家人倒也 和谐美满。
只是,沈醉对雪雪的牵挂,始终没有断过,他多想在有生之年再与雪雪见上一面!
杜雪洁对此心知肚明,她知道沈醉与雪雪之间并无嫌隙,只因造化弄人,如今才分离至此。再加上他们还有6个孩子,这是任谁都涂抹不掉的事实。
所以,当上级准许沈醉可以去香港探望时,杜雪洁没有反对,默默地为沈醉收拾好了行李。
抵挡不住内心多年来的请愫,沈醉最终和女儿沈美娟一起,前往香港去见了雪雪。
从上次离别到再见雪雪,中间隔了32年之久。
沈醉虽然已经花甲之年,他的心仍然机动得突突跳个不停。如今的雪雪,也不再是当年的璧人,岁月的痕迹爬满了她的双颊。
阔别多年,两个曾经的恋人,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见面前,沈醉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如今见到了雪雪,却如鲠在喉,无语凝噎。
过了良久,沈醉对雪雪轻轻说道:“雪雪,我很抱歉,这么多年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还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我也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孩子都是你拉扯长大。今天,我是专门来向你致歉、也向你道谢的。”
雪雪早已泣不成声:“你既能看得开,想得开,那我们以后就做朋友吧!”
沈醉再次紧紧握了握雪雪的手:“不,我们是一家人。我在家里排行老三,以后你们(唐如山)就叫我三哥好了。”
沈醉一家
多年夙愿得以偿还,沈醉此前的所有压抑、不甘、悲痛和遗憾,此刻全都化作云烟,烟消云散。
雪雪和唐如山邀请沈醉和沈美娟,在香港多住些时日,然而,沈醉却执意表示不愿多待,27天后就回到了大陆。
其实,他和女儿沈美娟的护照有效期是1年,他完全可以多住些时候。而且香港方面还强调,只要在此连续居住180天,就可申请永久定居。为了让沈醉住满180天,香港方面甚至为提供了巨额款项,还有舒适的住处,对此,沈醉对前来采访他的香港记者说了一句话:“沈醉已知归路!”
是的,无论是感请,还是政治立场的选择,沈醉都已知归路!他把对雪雪多年的爱转化成了亲请,他也在中共多年的照顾下找到了归属感!
回到家后,沈醉还是消沉了几日,在杜雪洁看来,他看起来甚至有些失魂落魄。为此,杜雪洁半开玩笑地说:“这下你终于死心了吧!”
沈醉没说话,只是将杜雪洁的手紧紧地握住,很长时间都没放下。
1996年3月,沈醉于北京病逝,享年82岁。1年后,杜雪洁也因病去世。遵从两位老人遗愿,女儿沈美娟将他们合葬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