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电影《上甘岭》公映,感动了全国人民。有一天晚上,昆明军区首次放映《上甘岭》,军区组织首长和部分机关干部集体观看。但参谋长崔建功在影片放映不久后,就突然离席而去了。
《上甘岭》
起初大家都以为崔建功是出去“方便”了,但在电影结束时才发现,他的座位上一直空空如也。于是有人问他:“上甘岭战役是你打的,这么光荣的事,上甘岭电影为什么不看了?”
崔建功回答:“不是不想看啊,而是不忍看啊,我们师伤亡了那么多人啊,你说我能看下去吗?”
崔建功又接着说:“电影里哪像打仗啊!这是打着玩,好人死不掉,坏人都死完。像这样打,我这个师长太好当了!”
提起上甘岭战役的指挥员,我们往往首先想起的就是王近山、秦基伟,但崔建功也是其中突出的一位,在上甘岭战役时,他任15军45师师长,长期在一线指挥战斗,为战役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
崔建功
1915年,崔建功出生于河北省魏县郑二庄村一个普通农户家庭。他16岁时便离家外出谋生,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后来他参加了东北军,入伍后即开赴陕北与红军作战。
当时东北军的许多官兵并不愿意和红军作战,部队里的一位老兵李德胜对崔建功说:“抢一响,就投降。红军优待俘虏,愿回家,送三块大洋。”崔建功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1935年,在红军同国民党军队的直罗镇战役中,崔建功只朝天放了一抢,就举抢当了俘虏,从此正式加入了红军。他也从不讳言自己当俘虏的事,曾称自己是“长征的胜利品”、“被机关抢欢迎过来的红军”。
此后崔建功历任班长、排长、干事、股长、团政治处主任等职,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政工干部。
崔建功(左)
1945年的邯郸战役时,崔建功任太行纵队第7支队第1团政委。支队司令员张廷发在战斗中不慎负伤,无法继续指挥,于是崔建功主动请缨:“司令员,你安心养伤,这里由我来指挥,保证完成任务。“
此后崔建功指挥部队采取让敌人迫近、突然开火、近战歼敌的战术,配合兄弟部队经过一天的机战,将敌人的3个军全部歼灭。
刘伯承得知此事后,非常高兴,他认为崔建功是个搞军事的人才。战役结束后,30岁的崔建功被任命为太行七分区代理司令员,从此走上了军事指挥员的行列。
1951年3月下旬,任15军45师师长的崔建功率领部队雄纠纠、气昂昂地奔赴朝鲜战场,部队来不及休整,便参加了为期44天的第五次战役和芝浦里地区阻击战,涌现出了武和尚、刘兴文、柴云振等著名的战斗英雄。
1952年3月,第15军奉命接替第26军在五圣山、斗流峰、西方山一线的防御任务。上甘岭是位于五圣山下的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它在五圣山伸出去的两个山腿间,这两个山腿所在的高地一个是537.7高地,另一个是597.9高地,直面美军控制的平康、金化、淮阳地区,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上甘岭地形图
1952年10月14日凌晨3时30分,“联合国军”发动“金化攻势”,敌人动用了300 门大炮、40架飞机和120辆坦克,向上甘岭597.9和537.7高地进行了轰炸,轰炸之猛烈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不少人被震得晕头转向,甚至牙齿磕破舌头或者嘴唇,还有一名17岁的小战士被活活震死,45师4个多月苦心构筑的表面工事几乎全部被毁。
轰炸过后,美军第7师在坦克的掩护下,以4个营加4个连的兵力,向两个高地发起了进攻。45师的守备部队只有几个步兵连,但他们殊死抵抗,打退了敌人的30余次冲击,歼敌1900 余人,但45师也伤亡了500余人。
当天晚上,崔建功组织召开了紧急作战会议,决定由135团团长张信元指挥597.9高地作战,由133团团长孙家贵指挥537.7高地作战,炮兵由副师长唐万成和15军炮兵副主任靳钟统一指挥,134团为二梯队,尽快完成一切战斗,准备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此后的几天一直拉锯式的鏖战,敌我双方交替占领阵地,45师每天要打掉两个新上阵的连队。
打到17日时,崔建功向15军军长秦基伟报告:“军长,我可以守,再攻就攻不动了,我只剩下6个机动连队了,其他的15个连队都打残了!”
秦基伟
有一次,597.9高地又一次失守,45师134团团长张占华已无机动部队可调用,就把团部的勤杂人员,包括卫生员、司号员、通信员、宣传干事等,全部组织起来,由他亲自带着,准备夺回阵地,他说:“人在阵地在,连队的同志牺牲了,还有我们呢!”
不久后,秦基伟收到消息,张占华指挥的这队“杂牌军”硬是把丢失的597.9高地夺回来了。
10月18日,敌人又对两个高地轮番猛攻,45师前沿防守部队终因伤亡过过重,不得不退守坑道,这是上甘岭的表面阵地第一次全部失守。
王近山却说:“秦基伟你听好,今晚不把那两个山头夺回来,你干脆回家放牛去!”
王近山
这天夜里,崔建功指挥4个连队在我军炮火的掩护下,向两个高地的敌人实施反击,机战一晚,终于夺回了阵地。
到20日时,两个高地的大部分表面阵地都已经被敌人占领,我军只好转入坑道,坚持斗争。
崔建功
至此战役的第一阶段结束,45师在这七天七夜中,以伤亡3200余人的代价,毙伤敌7100多人。据一位西方记者报道:“一个美军连长点名,在下面回答‘到’的只有一名上士和一名列兵。”
第二阶段的坑道战比阵地战更艰苦,在坑道里的战士每人每天只能吃到半块饼干,许多人都喝不到一滴水,只好互相喝尿来解除难忍的干渴,由于医疗条件差,很多伤员都牺牲在了坑道里……
坑道战比阵地战更艰苦,在坑道里的战士每人每天只能吃到半块饼干,许多人都喝不到一滴水,只好互相喝尿来解除难忍的干渴,饼干由于缺水难以下咽,放入干燥的口中竟能把舌头硌破,战士们只好把饼干放在地上,待其吸收些水分后再啃。
坑道里挤满了战斗员、伤员及烈士遗体,生存条件很差,各种气味令人窒息,很多伤员因为得不到救治,都牺牲在了坑道里。
电影《上甘岭》
有一位姓曹的排长,因为受伤部位特殊,排尿异常困难,卫生员王清珍擦上导尿管给他导尿,曹排长因紧张加上膀胱憋胀和伤口疼痛,怎么也导不出来,王清珍就用嘴吸导尿管帮助他排尿。
坑道战期间,崔建功指挥部队利用敌人死守阵地的机会,发动夜袭158次,以伤亡2000余人的代价,歼敌4700余人。美7师因伤亡过重无力再战,只好把攻防任务交给韩2师。
但45师也遭受了巨大的伤亡,全师1万余人,伤亡过半。战斗最关键时刻,崔建功命令所有人员均上前沿坑道参战。警卫连上去了,勤杂人员上去了,连他的警卫员也被撵上去了。
尽管伤亡巨大,但崔建功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提出:要集中全师所有的物资、弹要,全面供给坑道;以坑道为单位成立党支部,形成团结核心,统一领导,积极展开对敌斗争;炮兵积极配合坑道斗争,以及时准确地火力打击破坏坑道的敌人……
崔建功(右一)
11月4日,上级考虑到45师伤亡巨大,决定45师除炮兵、通讯、后勤保障部队外,全部撤出阵地休整,将阵地交给12军31师。至此,45师顺利完成上甘岭战役的先期任务。从10月14日至11月4日,45师与敌人进行了大规模的争夺战29次,毙伤俘敌共1.4万余人,自身则伤亡5600余人,为战役的最后胜利奠定了重要基础。
上甘岭战役中,45师涌现出了黄继光、龙世昌、孙占元等多位战斗英雄。如10月1日,在与敌争夺597.9高地一个阵地受阻时,苗族战士龙世昌闷声不响地拎着爆破筒冲了上去,敌人的炮弹炸断了他的左腿,但他却拖着残腿爬到了敌人的地堡旁,并用胸口顶住爆破筒,最终和敌人的地堡一片被炸成了碎片。战后他被志愿军追记特等功,母亲也受到了MAO泽东的亲自接见。
龙世昌
正是因为当年的战役太过惨烈,所以崔建功不愿看电影,因为这会让他回想起太多往事……
影片上映后,45师的官兵对电影中“王兰”这一女主角议论纷纷,他们表示这场战役根本就没有女兵上前线。崔建功后来也说:“所有能参战的我都命令上了,唯独没有叫女兵上。”但他又加了一句:“但电影可以虚构。”这才平息了参战官兵的意见。
《上甘岭》中的“王兰”
崔建功从朝鲜回国后,历任15军副军长、昆明军区参谋长、军区顾问等职,1955年,他被授予少将军衔。
晚年的崔建功非常关注国家统一,他常说:“军人应有危机意识,在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和逐步强大的综合国力面前,我们一定要居安思危、警钟长鸣。”
有人曾请崔建功把他几十年的人生历程作一个概括,他TUO口而出:“跟党走!”
晚年的崔建功(左)
2004年9月10日,崔建功逝世,享年8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