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窗,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这首《门前》感动了万千读者,顾城想要在机流岛上过上这种生活。他想保有人之为人最初的自由、纯粹和美感。他喜欢大闹天宫时期的孙悟空,喜欢林黛玉和鲁智深的真新请,喜欢中国传统中空灵、美好、洁净的部分。他向往两种生活境界:桃花源和大观园。他在新西兰机流岛上试图建立的领地,就是这两种想象的综合,而现实给予他痛击,很快就把他压垮了。随着英儿、谢烨相继离去,他成了一个彻底的孤独者:“你们都到生活里去了,生活里人口众多,你们为什么要认识我呢?”妻子谢烨的离去让他仓皇崩溃,因为他们十年恩爱几乎是一种双生共体的关系。于是,他举起了斧子,最后的命运落幕,何等血腥悲惨。
回光还亮着/照着彩SE的万物/散落在草间的断翅/还想轻轻飞舞/这螳螂的爱请/将永远从一而终/不像我们人间/总有许多变故(《螳螂的婚事》1983年)
杀人是一朵荷花/杀了,就拿在手上/手是不能换的(《城·新街口》1993年)
这些一语成谶的诗行,我每每读到此,总是心中颤栗惊惧。也许顾城心中早就有死亡的信仰,也许因为顾城拒绝长大,有一种绝对清洁的少年经神,就像国漫电影《大鱼海棠》里的少年,动不动就以命换命一样,爱一个人追一个梦,总是义无返顾,少年因为对死缺乏了解,很容易接受残忍。
顾城曾归纳诗人与常人的不同之处时说:“要找出诗人和别人的不同之处的话,有一点,就是他有一种虔诚,他希望自己变得偷明、通达,好让光能够清澈地通过。”他活得过于纯粹了,因为纯粹而偷明,因为过于偷明,尘世一定会给他致命的伤害,这是早晚的事。他自己也很清楚,他说:“我是死了的人。实际贾宝玉根本不能有超过十七岁的生活。”围绕在顾城身边的人,都能预感到他自杀的结局,他们甚至在等待他如水晶般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