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艺术的语言就是悖论的语言。也就是说,最前卫的艺术在本质上是含混和反讽的,所谓的张力只有通过冲突和磨擦才得以实现。只有冲破藩篱,打破界限之后,才可以把上与下、内与外、凸与凹、美与丑、天使与魔鬼等等貌似对立的两极融合在一起。我认为,好的艺术作品,必然是复杂、多义、混沌的,抹去虚幻与现实相接的所有痕迹,使它们浑然一体。貌似不可能就真的不可能了吗?看不见的就真的不存在了吗?靠有限的局限来认知无限,必然是不可能的。只有靠无限的认知来认识无限的世界,才是必然的。
从目前的大众语境看,一位艺术家表达了“科学的思想”,并能为科学家所欣赏,是艺术家的荣耀。但是,这样的理解恰恰忽视了埃舍尔作为一位独立的思想者的价值。在我看来,埃舍尔并没有试图表达“科学家”的思想,而只是要表达他自己的思想。其实,艺术最深刻的状态不可能是对某种“理”的揭示。不是认识,那又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很重要,它关涉到艺术的特殊功能和艺术能否永恒。米勒在《文学死了吗》中说,真正的小说的中心,都有一个无法触莫的沉默。小说的魔力就来自那个未说出的“沉默核心”。一部小说,它最深刻的东西就在这“沉默核心”之中。真正的艺术作品,让我们动心和不能忘怀的,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浑然状态。艺术最深刻的状态是混沌,是纠结。混沌和纠结,往往才是世界的真相。没有这混沌的纠缠就没有顿悟。在艺术中,直入心底的偷彻,就是这种在心底突然一亮的顿悟。
在今天为什么很多科学家要向埃舍尔致敬,因为他以艺术的方式,以这种灵感思维的方式,去描述了我们曾经在抽象里、在数据里久久发掘不出来的一种直觉的领悟,以反常合道的方式打破了物理属新的铜墙铁壁,开辟了超乎常规的新的道路,绵延向无尽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