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娘见到老三回来,没有了先前的兴奋和机动,身体也明显消瘦了许多。娘在与病魔顽强抵抗,做最后的抗争。她的思维逻辑也有点混乱了,时不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人或事。从她的叙述里,我又一次记住了姥爷叫刘立民,以及她的兄弟姐妹的名字。唯独姥姥的名字,她努力的回忆,却怎么也记不起了。只告诉我,姥姥姓姚(刘姚氏)。
无意中我看见娘之前去龙兴寺祈福夙愿时,寺庙给娘颁发的佛教徒证书,她的法名:隆珠。关于信佛,我是相当支持她的。一则,娘这一辈子太多的纷扰杂事,需要她能放心,老来得一个清静。二则,娘大病一场,我们能做的竭尽所能通过要物治疗她的身体,赶走病痛。与此同时,经神疗法也相当重要。我们常常提醒娘,你是佛教徒,要放下杂念,配合治疗,相信自己,所有的行善积德,都会保佑她健康长寿。娘有时会信了,但我知道病魔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她瘦弱的身体。
吃饭时,娘用她微微颤抖的手努力地端起碗,慢慢地喝着粥。恍惚间,我把她看成我的孩子,好像刚学自己吃饭样子,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把碗摔碎了。我只好安慰她,不急,慢慢吃。从娘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满足。
娘现在已经无法独立行走,起身都要靠人来搀扶,这也辛苦了一直照顾她的姐姐,俨然成娘的拐杖,娘去哪里,她就陪着娘出现在哪里。由于娘的思维混乱了,有时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姐姐说她多了,娘像个孩子一样记仇了。趁姐姐不在身边就一直向我控诉着姐姐,对管教太严。我知道姐姐对她好,换成我也会这样对她,因为娘只有一个。
自从娘生病治疗以来,耳朵慢慢背了,无法听到对方讲话,不能正常交流。不再如往常一样周末打电话给我,听一听鲁豫喊她一声乃乃。回想娘健康时,每次和我通电话,听到鲁豫喊呼喊爷爷乃乃,我都能感受到爹和娘的样子,那皱纹里刻出欢心的笑,眼睛里堆满了慈祥。虽然娘已经不能打出电话,但她一直把手机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我知道手机对于她,或许是一种牵挂,那里传的声音都是她想要听的回音,她的依恋。
娘,就如这石碾,在转动的年轮里,养大了儿女,也磨碎了自己。她的身体,一如她的新格刚硬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