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左江日报
□ 尚庆海
那年冬天,天气格外寒冷。一进腊月,母亲早早把准备好的黄豆、绿豆、干枣,还有大米、小米等拿了出来,摆在正间的方桌上,等到腊八那天熬粥祭祖。腊八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把黄豆、绿豆等淘洗干净。两个红薯洗得表面的红皮已经TUO落,斑斑驳驳的。蔓菁是母亲最喜欢吃的食物,经过霜打蔫了的蔓菁,又甜又面,母亲把蔓菁上细细的须MAO一根一根拔干净,反复清洗,不许残留丁点泥土。最后的一把花生仁是母亲从高高悬挂在门后梁上的竹篮里取出来的,我馋得想偷吃一粒,手还没有触到花生仁,就被警觉的母亲用粗糙的大手轻轻打了一下。
腊八那天早上,我还没有起床,就被住同个院里的张叔和张婶吵醒了。原来张婶煮的腊八粥不够八样,被一向较真的张叔发觉了,张婶不认账,被张叔责怪。母亲跑去劝架,张婶抱屈地说:“家里的东西凑不够八样,怨我!”母亲知道了缘由,二话没说,跑回家端起刚刚煮好的腊八粥就走,我提醒母亲,还没有祭祖呢!母亲说:“小声点,别让祖先们听到。”母亲端了锅到张叔家灶台前,拿起大铁勺,就把我家的粥舀了两勺倒进张叔家的粥里,连声说:“这不就齐了,来年五谷丰登,平平安安!”张叔连连摆手,说:“这咋行呢?你家还没有祭祖吧?”母亲笑着用铁勺在张叔家的粥里搅拌两下,又舀回两勺,说:“好了,把我们家的粥舀回来,两清了,两清了。”张婶看着忙碌的母亲,咬着嘴唇,一个劲儿地抹眼睛。
恭恭敬敬地祭过祖,我们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又香又甜的腊八粥。我看锅里还有不少,就对母亲说:“娘,这腊八粥我中午吃,晚上还吃。”母亲笑着说:“中!中!都给你留着!”母亲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打绑的声音,是外乡讨饭的来讨饭了。我第一个反应过来,跑出去对讨饭的说:“俺家锅都刷过了,快去别家吧。”母亲在我后背上拍了一下,说:“小孩子说着玩的。”母亲接过讨饭的那只巨大的蓝花瓷碗,向灶台走去。母亲舀了一勺,我担心中午和晚上没得吃了,忙说:“中了。”母亲没听我的,又舀了一勺,母亲净拣粥里的红薯、蔓菁、枣,把锅里的疙疙瘩瘩都捞完了。母亲把满满一碗腊八粥递给了讨饭的,那人双手接住,一个劲儿喃喃着说:“好人啊,好人啊!”
看着母亲满脸慈祥的笑容,我不由地拽着母亲的衣襟,把脸贴在母亲身上,目送那人蹒跚着走出院子。那年的腊八粥让我印象深刻,它甜美的馨香一直弥漫在我的记忆深处,每年腊八,就会飘然而至,再次跳跃我舌尖之上,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