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三门峡日报
说起小蒜,吃过的人都说:“春天小蒜,香死老汉。”
小蒜在老家那一带算是一种美味的凉拌小野菜,如同山里的荠菜一样备受乡亲们的喜爱。
每年清明前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藏在山野旮旯里的小蒜就迫不及待地露出小脑袋,迎接最温暖的阳光。
“春不寒,拽小蒜”。到了农历三月,小蒜的清香早早就沁入农家人心脾,刺机着味蕾,也在昭示乡亲们,春耕农忙就要来了。于是便有了一串串农谚:“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三月种蓖麻,油坊搬回家”“三月三,种上南瓜堆成山”。
农忙来临,也正是小蒜生长期,一天一个样。庄稼人要忙着春耕备播,难有闲空儿拽小蒜,只有婶娘大妈们趁着歇脚间隙,田间地头撩上几撮,在晚饭时配以调味,能把缺油少味的糊涂面调出香喷喷的滋味。
那时候,我还小,老跟在乃乃身后,乃乃带我在向阳避风的犄角旮旯认识了“小蒜”,在山村地畔剜到了蒲公英,在山腰拽到了“山韭菜”,在草丛中捡到了“地曲连”,美食者称之“地皮菜”。
挖小蒜也不需特殊工具,地边找根树棒,在石头上蹭出个小尖尖儿,就能剜出白生生的小蒜疙瘩,小蒜多的地方密集像马鬃,一拽就是一大把。
“望黍作冬酒,留薤为春菜。荒村百物无,待此养衰瘵。”读了白居易的诗句,方知“薤”便是小蒜。
在《本草纲目》里也有记载:“小蒜,野生,处处有之。苗、叶、子皆似大蒜,而细数倍也。苗如葱针,根白,大者如乌芋子。”
小蒜,比起大蒜,因身材矮小不起眼,不被看好。但山村大妈们喜欢用它包饺子,美味隔着邻居家就闻到阵阵的飘香。
我最喜欢吃乃乃腌制小蒜,每天下午放学,乃乃总会递给我一个馒头,夹上一筷头小蒜,咬一口满嘴清香。乃乃笑眯眯欣慰莫着我的脑瓜儿,期盼的眼神如同一个馒头就能把我养大似的。
犹记三四岁的时候笨得不行,三二十个数都学不会。父亲忙于农活,又看我笨,慢慢就没有了耐心。那时候的农家娃,就是一块土坷垃,风里来雨里滚。
人老隔辈亲,乃乃疼孙子。乃乃也不知打哪弄来些花生,晚上停下纺花车,从贴身棉袄口袋掏出来,教我认数,学会了,那几颗花生自然成了我的“奖品”。在乃乃的悉心教导下,我终于开了窍,学会了十以内的加减法,父亲的脸上也露出了不易察觉的欣喜。
乃乃八十五岁那年患病卧床,看到重孙第一次吃泡面,她也想尝尝。我把泡好的面喂到她嘴里,她满是褶子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满足的笑:“能吃上这细白又滑弯弯的面,真是享福了。”我问乃乃:“要不要放点葱花儿?”乃乃说:“要是能搁点小蒜,那就更香了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第二天,我到小时候拽小蒜的山凹,一顿饭工夫,挖了一袋小蒜,洗净泥土,一把把叶绿根白的小蒜就弄好了,稍加晾晒,用盐和调料将小蒜腌制在小坛子里,放在乃乃床头。其味浓郁,无论早餐还是晚饭,乃乃总央求在饭碗中放一点,她说这味道比肉都香。
心之所想,皆是过往;言之所看,皆是遗憾;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如今,乃乃已故去多年,但乃乃做过的馥郁悠长的小蒜美味儿,却依然回味无穷!
乃乃说,小蒜的一生,蒜瓣儿从来都不露在外面,而是深埋在土里,不细看,小蒜普通得跟野草没什么两样。
想来也是,小蒜虽称不上美味佳肴,但不忘其根深扎泥土,奋力汲取天地之灵气,吸取山川之经华,沐骄阳之恩宠,得雨露之滋润,把无穷的福报留给了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