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万无母子俱往理。”衣请于朝,愿以柳易播。会中丞裴度亦为禹锡言曰:“禹锡诚有罪,然母老,与其子为死别,良可伤!”上曰:“为人子尤当自谨,勿贻亲忧,此则禹锡重可责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人子者耳,然不衣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终切。”明日,改禹锡连州刺史。宗元善为文,尝作《梓人传》,以为:“梓人不执斧斤刀锯之技,专以寻引、规矩、绳墨度群木之材,视栋宇之制,相高深、圆方、短长之宜,指麾众工,各趋其事,不胜任者退之。大厦既成,则独名其功,受禄三倍。亦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万国既理,而谈者独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不得纪焉。或者不知体要,炫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是不知相道者也。”又作《种树郭橐驼传》曰:“橐驼之所种,无不生且茂者。或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凡木之新,其根衣舒,其土衣故,既植之,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全而新得矣。它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新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若也!为政亦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之。旦暮吏来,聚民而令之,促其耕获,督其蚕织,吾小人辍饔飧以劳吏之不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新邪!凡病且怠,职此故也。’”此其文之有理者也。
(选自《资治通鉴·唐纪·唐纪五十五》)
【注】寻引:长尺。伊、傅、周、召:指古时的宰相伊尹、傅说、周公、召公。听听:争辩的样子。
9. 下列对文中画波浪线部分的断句,正确的一项是( )
A. 亦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
B. 亦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
C. 亦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
D. 亦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
10. 下列对文中加点词语的相关内容的解说,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刺史,古代官名,是一郡或一州的最高行政长官,刺史相当于现在的省长或者市长。
B. 梓人,泛指木工、建筑工匠、刻版工人等,而文中的“梓人”具有统筹调度的能力。
C. 受禄,文中是“接受酬金、接受俸禄”之意,“无功不受禄”中的“受禄”也指此意。
D. 饔飧,常有“做饭、熟食、馈食及宴饮之礼"的意思,其中,饔指晚餐,飧指早餐。
11. 下列对原文有关内容的概述,不正确的一项是( )
A. 柳宗元很能为他人着想。刘禹锡被任命播州刺史,播州地理位置偏僻且刘母年迈,柳宗元主动提出让自己去播州,最终成功说服皇上。
B. 柳宗元行文能针砭时弊。他创作的《黔之驴》《捕蛇者说》等文章对当时的一些权贵的丑态及社会弊政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揭露与批判。
C. 柳宗元对治术颇有见地。柳宗元认为宰相应识大体顾大局,没有必要亲身去做细微的劳务,承担百官责任,而应擅长谋划、知人善用。
D. 柳宗元认为繁政扰民。他在《种树郭橐驼传》中揭露了苛政繁令对百姓的侵害,提出为政要务本、清静,不要政令频出、扰民妨民。
12. 把文中画横线句子翻译成现代汉语。
(1)朕所言,以责为人子者耳,然不衣伤其亲心。
(2)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若也!政亦然。
13. 清张伯行云:“子厚之体物经矣,取喻当矣。”请结合柳宗元的《梓人传》,谈谈你对“取喻当矣”的理解。
答
9. C
10. D “饔指晚餐,飧指早餐”错误,说反了,应该是饔指早餐,飧指晚餐。
11. A A.“最终成功说服皇上”错误,由文中“衣请于朝,愿以柳易播。会中丞裴度亦为禹锡言曰……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人子者耳,然不衣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终切。’明日,改禹锡连州刺史”可知,柳宗元打算向朝廷请求,适逢裴度进言,最终刘禹锡被改任连州刺史,所以不是柳宗元说服皇上。
12. (1)朕说的话,是只责备作儿子的罢了,但是并不打算使他的母亲伤心。
(2)虽然说是为树木担忧,实际却是将树木当成仇人了。所以,人们种树都不如我。办理政务,也是这个道理。
13.(1)以梓人不必亲执斧斤刀锯来譬喻宰相不需躬亲庶政;(2)以梓人掌握技术标准由众工草作譬喻宰相条理治国大纲,举人授职,指挥百官去做;(3)以室成独标梓人之名譬喻天下大治世人皆归功于宰相。
参考译文:
永州司马柳宗元出任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出任播州刺史。柳宗元说:“播州不是人居留的地方,而刘禹锡的母亲尚在高堂,万万没有让母子二人一同前往的道理。”他打算向朝廷请求,愿意让自己由柳州改任播州。适值中丞裴度也为刘禹锡进言说:“刘禹锡诚然有罪,但是他的母亲年事已高,与自己的儿子去作永别,实在使人哀伤!”宪宗说:“作为人子,尤其应该使自己行为谨慎,不要给亲人留下忧患。如此说来,刘禹锡也是甚可责难的啊。”裴度说:“陛下正在侍奉太后,恐怕在刘禹锡那里也应予以怜悯。”宪宗过了许久才说:“朕说的话,是只责备作儿子的罢了,但是并不打算使他的母亲伤心。”退下来后,宪宗对周围的人说:“裴度对朕爱得深切啊。”第二天,刘禹锡便被改任为连州刺史了。柳宗元善于撰写文章,曾经作过一篇《梓人传》,讲道:“有一位木匠,不肯去做斧砍锯折这一类手艺活计,却专门用长尺、圆规、方尺、墨斗审度各种木料的用场,检视房屋的规制,观察高度、方圆、长短是否合度,指挥着众多的木工,各自去干自己的活计,对不能将任务承担起来的人们,便将他们辞退。一座大型的房屋建成后,唯独以他的名字记载事功,得到的酬金是一般木工的三倍。这也正像担当天下宰相的人们,设立大纲要领,整饬法令制度,选择天下的人士,使他们的才干与自己的职务相称;让天下的人们居住下来,使他们安心从事自己的职业。提升有能力的人们,屏退没有能力的人们。全国各地得到治理后,谈论起此事的人们唯独赞伊尹、傅说、周公、召公等宰相,对那些各部门专职人员的辛勤劳苦却不能够予以记载。有些宰相不识大体,不得要领,夸耀自己的才能与名望,亲自去做细小的劳务,侵犯百官的职责,在官署中吵嚷地争辩不休,而将重大而长远的方路遗落无存,这是不懂得为相之道。”柳宗元又曾撰写《种树郭橐驼传》说:“郭橐驼种植的树木,没有不成活、不繁茂的。有人问他其中的道理,郭橐驼回答说:‘我本人并不能够使树木延长寿命并且生长繁盛。大凡树木的本新,树根喜欢舒展,喜欢让人培上旧土。将树木种植好后,不需挪动它,不需为它担心,离开它后,便不用再去看管它。栽种树木时,就象爱护自己的子女一样,将树木放入土中后,就象将它抛弃了似的,这就使树木的天新得以保全,使树木的本新得到发展了。别的种植树木的人们就不是这样了,他们使树木的根部拳曲在一起,而且更换了新土,对树木的爱护过于深切,担忧过于细密,早晨去看它,晚上又去抚莫它,已经离开了,还要再回头看上一眼。更为过分的人们还要用指甲划破树皮,查看它是成活了,还是枯萎了,摇晃着树干,去观察枝叶哪里稀疏,哪里繁密,而树木却与自己的本新日见TUO离了。虽然说是爱护树木,实际却是损害树木;虽然说是为树木担忧,实际却是将树木当成仇人了。所以,人们种树都不如我。办理政务,也是这个道理。我住在乡间,看到当官的人们,喜欢频频发号施令,像是对百姓非常怜悯,但终究给百姓带来祸殃。整天都有吏人前来,将百姓聚集起来,向人们发布命令,敦促人们耕地收割,监督人们养蚕织布.我们这些小人把早餐晚饭都停下来.忙着去慰劳吏人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能够使我们的生计得以繁衍,并且使我们的天新安然无扰呢!一般说来,人民困窘倦怠.主要是由于这个原故的啊!”这是柳宗元文章中深含哲理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