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这句诗是诗圣杜甫写的,写的是谁呢?不是李白,也不是孟浩然,而是在唐诗的璀璨星河中不那么大红大紫的人:初唐四杰。盛唐时期,有人贬低初唐四杰的文学地位,于是大诗人杜甫写此诗予以驳斥。
初唐四杰,指的是中国唐代初年高宗到武则天时期的四位文学家,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后人合称他们为“王杨卢骆”。杜甫的这首诗就是这么说的: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他们的诗文一扫唐朝以前萎靡浮华的宫廷风气,写诗的视角从亭台楼阁、风花雪月转向祖国山川、边塞大漠,为开启诗歌的盛唐气象指明方向。
四杰的排名
就像今人对香港四大天王排序有争议一样。有人认为刘德华德艺双馨,为人师表,堪称人民艺术家;有人认为张学友唱演俱佳,是被唱歌耽误的影帝,表请包无人能出其右;有人认为郭富城不但引领潮流,而且老骥伏枥,演技可嘉;还有人认为黎明最帅……
杜甫是初唐四杰的一大拥趸,所以他的排名方法王杨卢骆是主流观点。
可是据旧唐书记载,杨炯自谓“愧在卢前,耻居王后”,把这个排名搞乱了。究其原因,还是王勃同志年少得志、才高气傲,做下了不少荒唐事。
王、杨的五言绝句音调铿锵,卢、骆的七言歌行气势雄壮。后人评论四人说:王勃高华,杨炯雄厚,照邻清藻,宾王坦易。
既是诗人、文学家,我们还是以诗品论高低。看看他们的千古流传之作:
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
《滕王阁诗》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以及《滕王阁序》中的名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SE。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不愧是六岁能文的神童啊!
杨炯:从军行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卢照邻:长安古意(节选)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经云外直。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骆宾王:咏鹅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MAO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在狱咏蝉(节选)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还有他那篇震烁千古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就连武则天本人看到后都禁不住击节叹赏。
四个人都是位卑才高,使他们比较接近社会现实,常用诗歌针砭时弊,倒很像唐朝的自媒体人。从自媒体的角度看,王勃的文学专业修养比较高,而骆宾王因为更加擅长赚取眼球,名气更大。他的《咏鹅》大概是所有中国人学的第一首诗,他的讨武檄文则称为唐朝所有不得志文人的绝唱。王杨二人工于五绝,卢骆则长于韵文,而唐诗主要在于五绝七绝,所以把王杨放在前面。
四杰之死竟然全都是因为武则天?
王勃六岁能文,十岁饱览六经,十六岁还不到弱冠之年就授职朝散郎,成为当时最年轻的朝廷命官。这就相当于现在28岁的副市长、35岁的副省长了。然后,他在不经意间成为武则天皇权之争的绊脚石。
他经人推荐担任了沛王府修撰,沛王就是武则天的第二个儿子李贤。武则天的长子李弘死后,沛王李贤成为唐高宗的太子人选。一次,沛王李贤与英王李显斗机,王勃写了一篇《檄英王机文》,讨伐英王的斗机,以此为沛王助兴。看来王勃也喜欢写檄文,当事人以为是儿戏,可是高宗得知后认为这是在皇子间挑拨离间,就把王勃赶出了王府。
后来王勃又犯了死罪,幸得大赦,却连累了父亲被贬官到交趾,在古代这是大不孝。王勃出狱后去探望父亲,在归途中“不幸溺水,惊悸而死。”
表面上看,王勃是因为触怒高宗而被贬官,实际上,他真正得罪的是武则天,因为她不想让沛王得势,更不要说登上皇位了。
杨炯本人倒是无灾无难。可是,武后垂拱元年,从祖弟杨神让参与徐敬业起兵,杨炯受牵连,被贬为梓州司法参军,后迁盈川令,在任上死了。不知道他那句“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是否暗指此事。
卢照邻跟随邓王李元裕达十年之久。邓王很器重他,公开表示:“他就是我的司马相如。” 寓居洛阳期间,他做了一首七言古诗《长安古意》,不料竟摊上了文字狱。其中一句是“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经云外直”,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听了很是刺耳,于是将卢照邻投入狱中。出狱后不久,卢照邻得了风疾,和要王孙思邈同住在长安附近的太白山上,可是他的病就连孙思邈都束手无策。他的病请日益恶化,脚不能伸直,一手又不能活动,于是买几十亩田地,引颍水环绕,又事先为自己造好坟墓,平时就睡在墓中。患病日久,卢照邻不堪病痛折磨,投颍水而死,当时年仅四十岁。
看完卢照邻的故事,是不是想起了金庸写的神雕侠侣?中风导致半身不遂,恰似独臂的杨过;自掘坟墓,犹如活死人墓;最后不堪忍受病痛折磨,跳河自尽,和杨过跳崖之事如出一辙。况且,卢照邻还留下了这样的诗句为证: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骆宾王7岁作《咏鹅》,也是一名神童。武则天当政时期,他入朝为侍御史,多次上书讽刺,得罪入狱。在狱中,他借咏蝉抒发胸臆。嗣圣元年,武则天废中宗自立,徐敬业即在扬州起兵讨武。骆宾王为徐府属,起草了著名的《讨武氏檄》: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武则天读至“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不禁感叹:这样的人才没有为我所用,这是宰相的失职。后来徐敬业兵败,骆宾王下落不明。
可见,初唐四杰或因文字狱,或受牵连,究其根源,竟然全都是武则天搞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