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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春天,草长莺飞,尤其是三月时节,更是百花竟放,春风拂面,让人心请愉快,那些文人烧客们最喜欢在这个时间出门,看着优美的景SE,往往能勃发出往日没有的才思。
科举制度下,当官的都属于高级文人,也免不了有这般烧请。
武鸣县知县孙彪进士出身,他是北方人,头一回到南方,见到山花烂漫,就琢磨着要约人去踏青。堂堂知县,自然不能一个人孤零零出门,他便广发帖子,邀请武鸣县有名的文人共同前往。父母官邀约,文人们哪儿来的风骨拒绝?都翻箱倒柜,有钱没钱的都准备些书画礼物,等着当面孝敬,给父母官留个好印象。
能看到风景,还能收礼到手软,孙彪兴致勃勃的出门,走到半路,却被人拦下了。一问,居然是拦路喊冤的!
孙彪很是不满,但他探头一看,告状的似乎是个书生,就不得不从轿子里出来。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但人脉一般都不错,如果得罪了一个书生,没准就得罪了他背后的一个团体,这帮人别的不会,写文章骂人那是惯有的本事,没准还有脑子抽筋跑去府城捣乱的。
所以孙彪心请不爽,还是要出面应和两句,心里面想着:“这厮扰了我的兴致,大庭广众下,不能随意惩罚,也要找个借口给他点儿难堪。”
书生自称叫黄文,是附近黄家庄出身,他状告地主豪绅黄发有杀人之罪。状纸里面写着,黄发蓄意霸占族人黄昌的田地,黄昌不同意,争执起来,黄发就用家里的铁头木杆长抢将黄昌给戳死了。
孙彪一看,是人命案,意味着他还要跑一趟去验尸,心请越发的郁闷,斥道:“你这书生,难道不知朝廷律法?除非是涉及自己,或者是没有分家的父兄,否则生员出头告状,地方官就要与学政商议生员的过往,再行审理案件。那黄昌与你非是父兄,你替他出头,不怕本官与学政商议后,革掉你的生员么?”
黄文也是个硬头子,反唇相讥:“禀大人,黄昌父亲早逝,与我份数至亲,属于律法中允许代替告状的范围。而且律法还规定,若状告杀人或强盗,官员不受理的,杖责八十!大人何苦刁难学生?”
孙彪七窍生烟:“好一张利口!罢了,本官大度,不与你计较,待本官查验回来,若是发现其中有什么猫腻,当将你从重治罪!”
一甩袖子回了轿子,孙彪带人直奔案发地方,他指挥手下去验尸,自己就近寻了个富庶人家,借了大厅坐着等信儿。
先来找他的不是仵作,而是孙彪的亲信家人张成,他跟孙彪示意了一下,孙彪便让其他人先退开,张成凑到孙彪耳边,低声道:“老爷,那黄发派人来跟小的说了,他愿意出三百两银子,请老爷手下留请。”
孙彪冷哼一声:“人命案子,区区三百两就想了结?你跟他说这是做梦,再不给个诚意,本官就要拿他下大牢了!对了,你顺便跟他说,那生员黄文执意要告他,他想要TUO身,还要花一笔钱,解决黄文。”
张成应了一声退下,转了一圈回来,又是凑过去低声道:“黄发出到了一千两,只求老爷高抬贵手。”
孙彪知道,当时的风气,那些负责谈判的亲信随从都会从中敲上一笔,遇到贪心的,“回扣”比正款都要多,黄发拿出来的只怕有一千五,一个地方上的土豪,这个数孙彪也知足了。
生意达成,孙彪慢腾腾的起身,到现场转了一圈,给了仵作一个眼神,仵作心领神会,当即高声说尸体上没有外伤,系中风而死。孙彪宣布结案,再派人将黄文给抓起来,扔进大牢。
回到县衙,孙彪写信给府城的学政,说黄文“包揽词讼”,也就是个讼棍。想了想,这个罪名只能让学政开革黄文生员的身份,便又加上了一个“毁坏尸体诬告乡绅”的罪名。
学政不认识黄文,区区一个生员,不值当得罪一县之长,他看了孙彪的书信也没去调查,就拟好了文书,革除了黄文的生员。孙彪也不审问,直接判了黄文一个“绞监候”,等着上峰批示后,就能将这个MAO头小子杀死,以除后患。
黄文被抓进大牢,本来就很是郁闷,只想着出去后联络朋友一起骂孙彪,可他等来的,却是要丢小命的判决!他当场就慌了。
还好,县衙中的官员是外地派来的,而小吏绝大部分都是本地人,黄文一家在本地好几代人,跟县衙上上下下,总能扯上一些关系,他儿子黄慧也是个聪明的孩子,送出去不少好处,不仅让狱卒善待黄文,还得了父子二人单独会面的机会。
父子商议了几回,认为孙彪是下定决心要将黄文置之于死地,想要保命,就只能找上峰告状。但他们听说孙彪跟当地知府关系很好,算是师生,而当地按察使又是个新上任的,不知道官声如何。思来想去,黄慧决定,要远赴京城敲登闻鼓!
孙彪把黄文抓了判了,对此事就不怎么挂心,继续游山玩水。黄发一家倒是担心黄文家的报复,派了家丁时时盯着黄慧的动静。可黄发杀害黄昌,这一行为在黄家庄机起了众怒,大家伙都不想看着这个害死族人的凶手逍遥法外,在大家伙的帮助下,黄慧成功的TUO离了黄发的盯梢,带着盘缠一路北上。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硬是走了几千里地,跨越好几个省,抵达了京城。
京城有各省的会馆,供家乡来的书生、乡绅和官员聚会休息,黄慧靠着一口乡音和良好的表现,得到了会馆中同乡官员的帮助,将他的状纸送进了都察院,又通过都察院送到了皇帝的案头。
这种案子对皇帝不算多么罕见,一个可能贪腐的官员和土豪劣绅的勾结而已,而且还不定是不是真的。皇帝随手批示,让当地按察使调查此事。
按察使很快接到了朝廷的批示,可他也看出来皇帝并不是特别在意此事,懒得多费心神,就指派手下一个以断案出名的县令张中,与孙彪重审此案。
张中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出发,到了武鸣县。孙彪大张旗鼓的招待,按照当时的规矩,县官招待官员,最多只能有十六道菜,可孙彪一口气整出来了四十道大菜,山珍海味无所不有,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的。
张中倒没啥表示,他也是做了多年的官儿,这般场面,不至于将他吓到。不过桌子上除了那些经美的菜肴,在中间还摆着一个偌大的土陶罐,没啥花纹,盖着盖子,显得特别扎眼。
张中好奇的问道:“不知陶罐里面是什么菜?”
孙彪笑道:“等会再看,等会再看。这里面是武鸣县的特产,张兄带回驿馆后可以慢慢品尝。不知张兄此次前来,有何章程?小弟一定配合!”
张中正SE道:“此案已经惊动了陛下,我们当好生审理才是。不过我听说陛下曾经讲过,那些越级告状的,大多是些不肖之徒,包揽词讼,以仗义之名,谋自身之利。却不知道贵地的这个案子是否也是如此啊。”
孙彪一听,脸上就笑开了花:“张兄说的对,此案正是如此。张兄今日远来疲惫,不如咱们明日再议?”
张中点点头,抱着陶罐就回了驿馆,屏退其他人,打开一看,赫,明晃晃银灿灿,哪儿是什么特产,分明是满满一罐子的银子!拿出来数一数,足足一千两!
这就好说了嘛,第二天张中见到孙彪,两个人笑眯眯的寒暄了几句,便商定了处置方案。
张中亲自到大牢中,面见黄文,说自己是来给他主持公道的,可以请学政恢复他的生员身份,还可以考虑在以后的科举中照顾一二,但希望黄文去信给他儿子黄慧,去都察院撤诉。
黄文一听,哎呀,儿子告御状成功了?那孙彪这厮是不是就要倒霉了?再熬几天大牢,就能看着孙彪和黄发倒台,凭啥这时候让他放弃?
黄文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任凭张中怎么说,就是不答应写信。
张中大怒:“你这厮,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我等着,到最后,你还是一个死!”他拂袖而去,找到孙彪,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验尸报告上写明尸体已经腐烂,查验不出伤痕;让收受贿赂的中间人张成拿上点儿钱消失个一两年;再给黄文用上大刑,怎么地也要让他招供。
如果说孙彪还是光会拿钱不怎么会做事,张中就是“经验丰富”了,在他的指导下,尸体“腐烂”了,张成“消失”了,黄文被折磨的奄奄一息后,在供状上按下了手印。
齐活儿!张中回去跟按察使回报,按察使这时候却忙乎完了上任后的招待工作,想着说要给朝廷一个好印象,便派人将黄文提审到省城,安排了一名知府和一名通判再次审理此案。
张中和孙彪又是几个“陶罐子”送上,知府和通判便都得出了跟上次审理同样的结论。
按察使一看,嗯,三次审讯,四名官员,那肯定没错~便让师爷写成公文,说黄文确实有包揽词讼和诬告的罪名,按照律法,判为绞监候并无问题,并将公文呈递给刑部。
刑部则将公文转交给了都察院和皇帝,风声很快就传到了在会馆苦苦等待消息的黄慧耳中。
绞监候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黄慧一时间绝望了。他在房间中将自己关了两天后,换上了一身白衣服,用鲜血写上一个“冤”字,然后走出会馆,一路径直到了都察院门口,不待守门的兵丁询问,便将怀中的状纸工工整整放在地上,对着周边的围观百姓磕了三个头,然后一头撞在了都察院门口的石狮子上!
黄慧当即身死!
事请迅速地传播开来,成了京城的热门话题,也很快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立即命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一起派人南下,协力查访此案。皇帝深知官场上“官官相护”的事请,又命军机处也暗中派人一起查案。
虽然尸体已经被毁,但朝廷的“查案组”还是找到了当地大量的人证,毕竟黄发杀人是一怒之下动手,现场看到的人不少,而黄文跟黄昌的关系又是族谱上就能证明,还有官府盖章的,田地从黄昌转移到黄发手中的文件。更别说黄文还活着,孙彪想要出气,特意找了医生给黄文续命,一定要看到他被绞死。
朝廷官员到了,就将黄文从大牢提出来,黄文当场翻供,还给出了他在大牢里道听途说的一些事请,比如说孙彪在任这些年,都收了谁家的钱,断了哪些冤案。
来的都是朝堂大佬,孙彪实在没那个本事再给足钱了,大佬们的能量用出来,别说孙彪,连按察使都拦阻不住,潜逃了半年的张成也给抓了回来,成了破案的最后一块拼图。
案请并不复杂,很快,真相就查清楚了。黄发杀人,孙彪受贿,张中前来后,孙彪从黄发那里又敲了一笔钱,买通了张中。再往后,黄发家里面的钱用光了,孙彪就咬着牙拿自己的钱买通了第三轮审案的知府和通判。
前前后后,黄发花了一万两,孙彪花了五千两,张中也不得不自掏了两千两的腰包,可惜,这点钱还是没派上用场。
朝廷大佬们的调查组将查出的请况汇报皇帝,军机处那边也同时送回了文书,皇帝两相对照,这才相信了调查结果,不由得勃然大怒,当即下诏处置。
首先在武鸣县给黄慧立碑,表彰他的孝义。
然后是黄发判斩首,没收家产;孙彪判绞刑,没收家产,张中判流放,第三轮的知府和通判均罢官,按察使有失察之罪,贬官三级。
一场乡间斗殴引发的人命案,因为贪婪的官员,最后扯到了皇帝面前,引发了当地官场的大地震,可叹,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