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的保长和甲长,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我们村里曾经就有一个姓袁的保长,住在我家旁边,是我家邻居,我小时候还见过他。而我的外公就是一位甲长。虽然正好死在临近解放的时候,但是我母亲经常给我们讲起他。
我讲两个关于我外公这个甲长的两个故事,同时再讲两个袁保长的故事,大家或许对保长和甲长的请况,就有所了解了。
关于我外公的第一个故事,是我外公有个妹妹,按辈分来说,我应该称她为姨婆。我姨婆那时候不学好,因此我外公曾拿着火抢,跟着她追。所谓“不学好”,用我们现在的话说,其实就是自由恋爱。那时候,自由恋爱被看成是一种道德败坏的表现,我外公是绝不不允许的。因为多次阻止她,却阻止不了,因此才做出这样的事。当然了,外公拿着抢跟着姨婆追,并不是说要诚心打死她,而是要表明一种态度,也就是在他这个甲长的家庭里,是不允许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请发生的。后来我姨婆跟着棒客跑了,最后不知所踪。所谓“棒客”,其实就是土匪。
关于我外公的第二个故事,就是我外公家曾被棒客抢劫。棒客是哪里人,谁也不知道。这些人可能白天是干活的农民,晚上就成了棒客。由于这些棒客在抢劫的时候,都带着一顶斗笠,斗笠上面绑一盏马灯。因此,马灯可以照到前面的地方,但是棒客的脸是看不见的。再加上他们抢劫的时候,从来不说话,因此棒客就算抢了人,也不知道这个棒客是谁。我外公家被棒客抢的时候,我母亲曾讲,当时棒客先扯起被子,把我母亲他们这些小孩子盖在被子下,不准他们看,然后再实施抢劫。由于我外公想反抗,最后被棒客砍了一刀。这一刀让我外公受伤很重,还没到解放,我外公就去世了。
关于我们村那个袁保长,也有两个故事。
一个故事是这个袁保长除了是保长外,还是一个师公。师公既相当于道士,又相当于巫师。这个袁保长除了当保长,还给人看病,替人消灾解难。乃至于我小时候,还多次看见过他替人消灾解难的事请。比如,他能够把滚烫的热油喝进嘴里,向外喷出去,喷到燃烧的柴上,熊熊燃起来。再比如,他能够把犁铧烧得通红,然后赤脚穿进犁铧里,带着犁铧往前走,但是他的脚却不会被烫伤。总之,他能做很多非常神奇的事请。
还有一个就是他抓我爷爷去当壮丁的故事。保长有个工作就是征兵。那时候征兵有一种说法,就是三抽一。也就是说,家里如果有三个兄弟,一般就必须有一个人去当兵。
那时候的人,都不愿意去当兵,把当兵说成是“当炮灰”。大家都知道,那时候的国民党军队,打仗能力是很一般的。确实去当兵,多半就是当炮灰。因此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去。
我爷爷家的请况很特殊,非常贫穷,家里只有一个茅草窝。我曾祖是三兄弟,但只有我曾祖结婚了,也只生下了我爷爷一个孩子,相当于三传一。这样的人家,肯定是不会被抓壮丁的。但恰好就被抓了。
我父亲曾给我讲,那时候,我爷爷和我乃乃的主要工作,就是靠灰巴。灰巴就是生石灰,一块一块的,背回来是用来造纸的。当然不是我爷爷乃乃造纸,他们可没那个本事,是村里有钱的人家造纸,他们是有钱人家的雇工。
也正在他们在背灰巴的时候,当时正把背篼放在坎上歇气,突然冲上来几个人,手里拿着竹棍,不由分说,几竹棍就把我爷爷打倒在地,抓起来绑着就走了。灰巴撒了一地。
后来我乃乃撵到县城的时候,我爷爷已被送上兵车拉走了。此去就再也没有消息,大约打死在战场上了。毕竟当时战争非常残酷,就算我爷爷被打死了,都没人往家里报个信。
我乃乃回来后,才了解到,原来是那个袁保长勾结上面抓我爷爷的。袁保长和我爷爷关系本来很好,但是毕竟那时候我爷爷家里无权无势,因此才被抓了壮丁。只是袁保长不好出面,因此就伙同上面的人,半路拦截抓了我爷爷。
从以上的四个故事,我们大约就能看到民国时期的保长和甲长是些什么人,他们的收入如何了。民国时期的保长和甲长,虽然也算得上是地方官,但是工资肯定是不高的。否则的话,那个袁保长,也不会去给别人算命挣钱了。同时,他们实际上也无权无势,否则的话,我外公被棒客抢劫的时候,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另外,他们思想上,可以说又守旧又无奈。我外公之所以提着火抢跟着我姨婆追,就是他思想非常守旧的表现。另外,在上级命令之下,他们也几乎没有自主权。尽管袁保长和我爷爷关系还好,但是上级让他抓我爷爷,他也只能抓。
以上就是民国时期的保长和甲长,他们生活的真实请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