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媳妇是用毛驴拖进村的,头被一块绣有黄边的红布捂得严严实实。当时正值冬天,
她上身穿着大红棉袄,棉裤是藏蓝色的,脚蹬两只绣花鞋。她被人接下毛驴,由两个力气汉
子架起两腋,脚下悬空着进了院门。这是规矩,新媳妇入门,脚不能着地,这似乎跟“新人”
这个词儿有关系;也有人说,是为了让人看得清新媳妇的绣花鞋,从而鉴定她的针线活做得
如何。当哥哥的媳妇双脚落在地上,由两个有儿子的妇女搀着去拜天地时,闹哄哄的院落顿
时变得鸦雀无声,唢呐手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一双双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了新人
的辫子。啊,那是一双多么媚人的辫子啊!我敢说,在我们村里,没有哪个女子的辫子敢同
它相比的。瞧,离脚后跟就差那么一点点,而且油黑泛亮,麻花一般粗粗地交织着,辫梢的
红头绳结了个蝴蝶结。随着身子的移动,来回摆动的长辫,就象轻风下起舞的杨柳,轻柔活
泼,显得整个身段袅袅婷婷。
“呐唢手,死扎实了吗?”新人听不到唢呐声是跪不倒的,总管第一个醒过神来,开始
大声吆喝了:“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