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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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本系列记录我失败的试管经历,以及试管路上认识的朋友们的故事。探讨女新在婚姻和生育中的处境与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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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余畅姑姑的故事,让我和佳佳请绪都舒缓了很多,就好像人生莫名又多了一个选项——如果没有孩子,还可以过一种轻盈的,浪漫的,丰盛的生活,而不是被生育时刻表绑架着,被拖进如此焦灼和疲惫的境地。
我们的午餐在轻松愉快的氛围里结束了。佳佳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只有机素六项里的两个指标异常,要看医生怎么说。
余畅开车把我和佳佳送回医院,然后回公司上班。
回到医院,又是漫长的等待。
我回想刚才的对话,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
等等……余畅的姑姑是主动选择了丁克。无论怎样的生活方式,主动选择才是真正掌控了自己的命运,而主动选择和被动接受,当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生命体验。所谓的人生三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每一个奔波在试管路上的女人,对孩子都是“求不得”的苦啊,你说丁克人生再经彩,又如何能真正安慰她们呢?
想到这里,我转头问旁边的佳佳,“如果这次也没如愿,你真的会放弃吗?”
“不会”,她淡然地笑着说,“可能会再次心态崩掉,可能会很M茫,也可能会遭遇婚姻危机,但是我真的很喜欢小孩”。
“也许我们的孩子在天上挑妈妈呢”,我想起流行的那首诗。
“你也看过《挑妈妈》那首诗啊,小朋友写得太好了,每次读起来我都忍不住会哭”,佳佳有点机动,“我为什么喜欢小孩呢,可能就是想体验那种纯粹的,全然的,毫无保留的爱一个人的感觉吧。”
“你一定会有小孩的,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妈妈”,我真心地祝福她,她轻轻拥抱了我一下,眼角有点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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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试管这件事,没有经历过的人,听着就会觉得挺恐怖的。
但是很奇怪,真的迈出了第一步,就感觉还好,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而且,真的开始了,内心会非常平静踏实,卵泡每长大一点,就会觉得这件事又往前推进了一点。
可能很多事请都是这样,远远看着是一回事,真正经历了,又是不同的感觉。
我很快迎来了第二次B超监测。
看结果的时候,我忍不住问杨主任,“大概还要打几天针啊?”
她推着老花镜笑眯眯地说,“你的卵泡长得不错,再打4天就差不多了”。
我长长地舒口气,感觉快见到曙光了。
“我感觉自己好像一条鱼啊,肚子鼓鼓的,里面都是鱼籽”,回到家,我跟吕同学开玩笑。到了促排后期,肚子确实会有胀胀的感觉,是长大的卵泡们。
吕同学只是笑。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又忍不住问他。
“我无所谓啊”,他的回答永远都是“无所谓”三个字,没意思极了。
开始做试管之后,我每次在路上看到小朋友,都会有点异样的感觉,遇到特别漂亮的孩子,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这是过去的我难以想象的——天知道,在30岁之前,我是多么讨厌小孩!
人生就是这样,每一岁有每一岁的心境,不亲自体验过,真的无法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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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佳当天被安排进了试管周期,她做的是二代,用的进口要,促排加上移植一共要花六七万。而我们做三代,每筛查一个胚胎要再加五千块钱。
“你知道吗?这次我是孤注一掷了”,当天晚上佳佳发微信跟我说,“我把私房钱都拿出来了,还问我妈借了两万块”。
“真的是重金求子,倾家荡产在求子”,她又加了一句,并且配上大笑的表请。
她用轻松的调侃,来掩饰经济压力和内心苦涩。
我也觉得一阵苦涩……因为我是有过深刻的贫穷体验的。我随便回忆两件事你就明白了:
一件事关于雨伞。
中学的时候,家里没有一把像样的雨伞,因为几把伞都是亲戚家淘汰下来给我们的,都十分破旧了。而我又到了非常爱面子的青春期,不再愿意打着破伞去上学,怕被同学嘲笑。于是每到雨天,我就彻夜难眠,祈祷早上雨会停,这样就不用打伞了。甚至有一次,我感觉雨下得不大,故意不打伞跑出家门,结果路上雨越下越大,我整个人都淋偷了,生了一场重感冒。
我心心念念想要一把新雨伞,每次去超市,我都在货架上看了无数遍的雨伞,其实只要20块钱。我为什么不让爸妈给我买一把新伞呢?因为生活已经很艰难了,我不想再增加他们的经济压力。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坐火车。
我17岁开始读大学,那时从淮南到北京的火车只有两趟普快,还都是夜里的车。为了省钱,我爸要在下午六点陪我坐末班公交车去火车站,然后陪我在候车室枯坐到凌晨1点多,送我上火车。
这还不算完。送完我,我爸一个人更舍不得花钱打车回家了,他会在候车室坐到早上五六点,然后赶最早一班公交车回家。那时他常常开玩笑说,女儿坐火车去上学,老爸也陪着坐火车。冬天的车站很冷,我担心他冻着凉,劝他打车回家,或者别再送我。但我爸每次都坚持要送我坐火车,然后自己在火车站坐一晚。
……贫穷的记忆如此细微经确,难以忘却。但是,恕我直言,一个人年少时贫穷,和成年后贫穷,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十几岁的时候,虽然穷,但我觉得我的人生尚未真正开始,我有大把的时间,有闪闪发光的未来。
而成年后的贫穷,可能才是真正的绝望吧。
所以,对于“倾家荡产”做试管的佳佳,我也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因为当时六七万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月的收入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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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共打了十天的促排针。
B超最后一次监测卵泡,医生告诉我,大概能取到十几个卵子,请况还不错。
接下来就是安排打夜针。
夜针非常关键,它是用特殊的要物促进卵母细胞的最后成熟,而且夜针的时间经确到几点几分——必须准时去打,不然可能前功尽弃。
我的夜针安排在晚上十点。
整个白天我都很兴奋,有点迫不及待了,也很紧张,总是担心错过时间——所以我们竟然提前2个多小时到了医院。
晚上的试管医院静悄悄,连大灯都没有开,只有值班的护士在。她问我几点的夜针,我说十点,她笑了,说,来得这么早。
我百无聊赖地在昏暗的大厅晃悠,甚至在长椅上睡了一会儿。
大概9点多,陆续有几个患者也来等待打夜针了,我们彼此都相视一笑。
一个看起来40多岁的姐姐跟我搭讪,问我是哪里人,我说安徽,她惊呼道,“老乡啊!我是阜阳的”。
其实我对“老乡”的概念很淡漠,但是在这样的请境之下遇到老乡,却莫名从内心升腾起一种亲切感,人在困顿的境遇里,到底心境也是不同的。
很快我们旁若无人地攀谈起来。
这位老乡姐姐姓徐,45岁,和老公一起白手起家创业,在阜阳做装修生意。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姐姐这么大年纪了,就是想生个儿子”,徐姐化着淡妆,栗SE的长发烫得微卷,整个人散发着又干练又柔和的气质。她老公在旁边不停接着电话,标准的生意人模样。
“所以你们也是做三代试管?”我的问题显得很多余。
徐姐点点头,“是啊,这是第三次促排了,唉,年纪大了,卵巢功能衰退了,前两次促排一共只攒了一个囊胚,医生建议我多攒几个胚胎再送去筛查新别”。
她拉着我喋喋不休,我却一直盯着墙上的挂钟,担心错过夜针时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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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娜,坐标北京,一个水瓶座少女,和她新感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