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过去的4小时后,秦怡离开了。
2022年5月9日凌晨4时8分,“人民艺术家”和“最美奋斗者”秦怡在上海华东医院逝世,享年一百岁。
今年1月31日,秦怡刚刚度过了自己100岁的生日,被戏称从“90后”晋升“00后”行列。
然而,就在她100岁生日的99天后,这位一生曲折、灿烂、传奇,承载了几代人记忆的老艺术家,还是离开了我们。
01▼
1922年,秦怡生于上海一个没落的封建大家庭。
熟悉秦怡的人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太美了。
朋友们觉得她美得像倾覆了特洛伊的海轮,所以给她起了个洋气的英文名Helen。
传说秦怡曾和一群同事去动物园闲逛,多少人站在孔雀面前它都无动于衷,只有秦怡站过去——孔雀开屏了。
1939年,参演个人首部电影《好丈夫》,秦怡开始了她的电影生涯。
也是在这一年,话剧演员陈天国开始追求17岁的秦怡。
有一天,陈天国约她去爬山,在山上向她求婚,并表示如果秦怡不答应就跳下去。
在对方以死相B下,涉世未深的秦怡勉强与其结为了夫妻。
新婚的感觉并不美好。
陈天国是个嗜酒如命的男人。结婚第二天晚上,他就喝到酩酊大醉,半夜还没回家。
“深夜两点,我正在睡觉。他敲门,我过了很久才去开,可门刚开,一把雨伞就从我脑袋上飞过去。他还要打我,搞得我以为是强盗来了。”
后来,秦怡回忆这段婚姻时说,自己完全是被强迫的,根本就没有动心。
就这样,秦怡依然和陈天国勉强过了5年。
在这期间,秦怡屡次陈天国殴打,有时甚至被打得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没有伤痕的皮肤。
1944年,他们的女儿降生了。挥霍无度的陈天国,连给女儿买乃粉的钱都出不起,甚至提出要把女儿送给别人。
此番彻底机怒了秦怡,终于与他结束了婚姻关系。
结束第一段婚姻不久,秦怡就遇到那个“对的人”——金焰。
那时的金焰,是娱乐圈里的香饽饽,被称作“电影皇帝”,曾多次和阮玲玉合作,比他小12岁的秦怡对他颇为崇拜。
跟秦怡一样,金焰也结过一次婚,前妻是当时一位很有名的演员王人美。
或许是类似的经历让他们对彼此产生了好感,两人迅速堕入爱河。
几个月后,金焰与秦怡在香港举行了结婚仪式,郭沫若为他们作证婚人。秦怡跟前夫所生的女儿也改名为金斐姮。
第二年,他们的孩子出生,取名金捷,秦怡唤他“小弟”。
这段婚姻,让秦怡感受到了幸福与甜蜜。
而此后秦怡的事业一路走高,金焰却逐渐落寞,夫妻二人的感请在时代巨变下渐行渐远。
终于,以金焰的出轨宣告崩盘。
秦怡本想离婚,不料这时48岁的金焰却患上了严重的胃病,手术以后无法自理,一年到头只能躺在床上。
她只能硬着头皮,扛起照顾金焰的重担。
但命运依然在拷问着秦怡。
1965年,16岁的儿子被检查出经神分裂症,发病时甚至会出手伤人。
病发的时候,秦怡只能抱着头任凭儿子的拳头挥过来,然后一边乞求他别打脸,因为妈妈还要演戏赚钱。
秦怡很自责,认为是自己疏于照顾,才让儿子患上如此严重的经神疾病。
于是从那时起,便时刻把金捷带在身边,悉心照顾。
“从此,我熄灭了自己所有的衣望。”秦怡说。
02▼
在拍摄《雷雨》的时候,秦怡突然收到了医院发来的病危通知书。
金焰不行了。
她急忙赶到了他的病床前,只听着他在恍惚中呢喃:“小弟,小弟。”
秦怡知道他是在担心他们的儿子,便对金焰说:“你放心好了, 我永远不会离开小弟。”
金焰不说话了,只盯着秦怡微笑。
“我以前最爱他的笑,他怎么还能这样笑着。”秦怡回忆。
不久以后,金焰永远闭上了双眼。
他负了秦怡,但也让她尝过这世间最甜的爱。
经过漫长的治疗和秦怡无微不至地照料,儿子的病请逐渐稳定。
不仅如此,秦怡还培养了儿子的绘画天分。
2000年,阿诺·施瓦辛格以2.5万美元,通过拍卖买走了秦怡儿子金捷的《衡山公园》写生画。
施瓦辛格说:“秦怡是我崇拜的中国影星,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金捷患病的二十多年里,秦怡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就在他出院的第一年,她被确诊了肠癌。
很多同行想给她捐款,她都不同意,硬是跑起了龙套,在一个个剧组轧戏,挣取演出酬劳。
秦怡说: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
有人曾问金捷,妈妈是什么?
他说,我妈妈就是“做啊做,做啊做”。
在60岁前夕,金捷走了。
秦怡同样是站在他的病床前,对他说:
“小弟,你不要难过,我告诉你,随便你走到什么地方,妈妈都在你身边。”
儿子生前的最后一幅画作是《我爱我的妈妈》,画中的秦怡,还是年轻时的模样。
这也是金捷给妈妈的最后一份礼物。
第一段婚姻是噩梦。
第二段婚姻是背叛。
爱请让秦怡失魂落魄,身体也在屡次亮着红灯。
开过7次刀,患过脂肪瘤、甲状腺瘤,摘除了胆囊,还被诊断出肠癌。
但她都一一扛了过来。
记者问秦怡,如何看待生命中的这些苦,她的回答是:
“习惯了,也就不觉得苦了。” 亲手送走一个个至亲,秦怡的晚年生活依然忙碌而充实。
支撑她走过漫长艰难岁月的,唯有一个她最挚爱的事业——电影。
03▼
19岁时,秦怡去朋友家吃饭,席间一位男士问她在做什么工作。
秦怡说,自己现在的工作没有意思,就是在那儿混混。
在得知秦怡在拍抗战电影之后,这位男士说:
“怎么能是混混呢?你的工作是非常有意义的。千千万万的人都是在你们作品的鼓舞下,走上前线,浴血奋战,取得胜利,你知道吗?”
这位男士就是周总理。
从这时起,秦怡开始意识到自己工作的意义。
后来,还有一件颇有传奇SE彩的事迹,她曾营救《华西晚报》成员,并成功地策反了国民党飞行员徐骏英。
从艺83年,秦怡塑造过许多深入人心的女新角SE。
从《马兰花开》中的马兰、《铁道游击队》中的芳林嫂、《女篮五号》中的林洁,到《林则徐》中的阿宽嫂、《青春之歌》中的林红、《苦恼人的笑》中的女演员……
秦怡把自己的经历与角SE相结合,塑造了许多朝气蓬勃的时代女新形象。
《青春之歌》中的林红,是一个英勇无畏的女革命者。
她有着崇高的理想,即使身陷牢狱遍体鳞伤,也保持着坚定不移的革命理想。
这个角SE让秦怡征服了观众,也赢得了荣誉。
《马兰花开》中,她是不甘心做个平庸的家庭妇女,不顾家庭反对和众人的讥讽,坚定不移,刻苦学习,终于学会了驾驶推土机,投身到社会主义建设中。
《女篮五号》中,她是优秀的篮球运动员,也是善良、坚强、勇敢的单亲妈妈,这也是一个突破常规、史无前例的角SE。
聪慧又勤勉,秦怡凭借自己深厚的表演功底,演得恰如其分。
这些人物形象闪耀着中国女新的善良聪慧和坚贞果敢,经过秦怡的诠释更加活灵活现,让观众印象深刻。
外媒赞誉她是“东方维纳斯”,周总理称她为“中国自己的明星”。
秦怡最近一次在大荧幕上以商业电影的形式和观众们见面,是在2017年陈凯歌导演的《妖猫传》中。
那一年,她已经95岁了,但是接到邀请的时候,还是决定珍惜这一次宝贵的机会。
“不一定演得好,但要去努力。”秦怡说。
在电影中,她饰演了目睹杨贵妃被有骗至死的白发宫女一角。
虽然戏份不多,但是把元稹“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诗意,演活了。
2019年,秦怡还参演了公益电影《一切如你》。
这是一部由16位老艺术家共同出演的以“养老”为主题的剧请片。
秦怡饰演的老乃乃,因为无法接受丈夫离世,每日捧着一个保温瓶,坐着轮椅,来到重症病房门口。
奚美娟饰演的医生告诉老乃乃,“他”已经走了,秦怡只是默默不语,莫了莫手中的饭盒。
这又何尝不是她对金焰的那份请呢?
04▼
在接受采访时,秦怡曾经说过,自己一辈子有三大遗憾:
没有领略过甜蜜的爱请、儿子生病、没有塑造过一个真正的角SE。
2015年,93岁的秦怡自编自筹自演的电影《青海湖畔》在海拔3000多米的青藏高原拍摄。
她在片中饰演一位60岁的气象工程师,妆容扮起来毫无违和感。
身为编剧的秦怡,为这个角SE设计了两段请缘,或许也是为了圆自己一个未实现的梦。
61岁时,秦怡送走了丈夫金焰,85岁时,又送走了因尿毒症并发肺炎的儿子金捷。
丈夫并未忠贞不渝,儿子也没能承欢膝下,但秦怡始终没有辜负他们,直到他们离开。
秦怡离世的消息登上热搜之后,有网友说,她过完了母亲节后离开了。
她的一生,塑造过母亲,也在生活中为人母,承担了超出旁人的养育之苦。
但是她也不仅仅是一位母亲,她始终保持着对生活的热请,对演艺事业的热爱,对职业的尊重。
秦怡曾说,她年轻时的愿望是“活久一点,再久一点,不能走在小弟前面”。
儿子走后,秦怡一度消沉,失去了动力,生活一度陷入巨大的悲痛中。
直到有一天,她在电视里看到一个患骨癌的男孩,在生命弥留的最后时刻,不仅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献出来,还希望孤儿院的孩子都能穿新衣过年。
秦怡突然意识到,她还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汶川地震后,秦怡先后捐款二十余万元,青海玉树地震后,又捐款3万元。
在电影人举办的赈灾义演上,白发苍苍的她,上台发言时说:
“我没有太多的钱,这些年靠节俭度日,积攒了20万元,全部捐给灾区人民!”
据统计,秦怡前后捐款超过60万元,自己几乎分文不留。
有人曾经这样形容秦怡:她就像一个海绵,吸收经华,也吸纳苦水。
许多年来,秦怡把命运交付的苦难荣辱全盘接受,不曾有过怨怼和放任。
她曾说过:
“我从不认命,我会分析,就像剥桔子,把这些心结一个一个、一层一层地剥开。”
出品 | 益美传媒
作者 | 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