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四川日报
乡村
春天的兔子
春暖花开的时候,川北的村庄仿佛一晚间就披上了五彩缤纷的外衣。我们院子左邻右舍的菠菜呀、黄瓜啦,早就撒上种,施了肥,那一簇簇喜人的绿,已经星火一样在土地上摇曳闪烁了,父亲才扛着锄,哼着歌儿奔去对面山岗松土。养兔子那年春天,除了种庄稼,父亲似乎一直面带微笑,弓着腰,在兔子圈前忙里忙外。他手里持着的那把镐,轻轻举起,又闪闪发亮地落下。
那个像半片耳朵似的、用篾片编织围成的简易兔子圈,就斜倚在院门那棵楠木树下,这是那个雪天由父亲选定的。那个大雪初霁的清晨,我和弟弟跟在父亲身后去青松岭。父亲说,越往山上,雪就积得越厚,只有青松岭,才能堆成真正的雪人。我们跟在扛着锹的父亲身后,心里幻想着即将横空出世的各种雪人,叽叽喳喳,山雀一样说个不停。爬到半山腰时,风陡然一下大了,虽然雪早已停了,但身体周围,脸颊、后背、手指尖,似乎仍有冰凉的雪花在飞舞、穿梭、盘旋。我们的脚,在雪里越陷越深,弟弟拔萝卜一样从雪里抽出一条腿,忽然兴奋地冲山岭对面隐约可见的村庄大叫一声,我也跟着叫了一声,父亲显然也被这愉快的请绪传染了,也扯开喉咙怪腔怪调地嚷嚷开了。
转过一面坡,前方是一片积雪的山崖。父亲突然止住了声,他放慢脚步,盯着崖上那些嶙峋的峰峦,调转头,神请严肃,一根指头直直地竖在唇上。我并没有马上领悟他的用意,弟弟弯腰捏了一团雪,朝我扔来时,仍在快乐地叫唤。声音尖利,直抵天空,悬垂、栖息在枝桠上的雪花,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几乎摇摇衣坠了。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一道麻糊糊的影子不知从哪蹿出来,在我们身前一晃而过,接着又是另一只!弟弟颤颤地叫起来,野兔!野兔!它们一前一后,张开四爪,把身子像箭一样,用力地色出去。地上的雪被它们跳跃、奔腾的身体撞击、踢倒,又飞溅起来,像万千剔偷的碎玉同时抛洒出来,裹挟着它们经灵般的身体,转眼消失在前方白茫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