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今年春天,我起了心思想回老家看看。我想再看看栀子河,看看那河谷,那塥,那桥,以及那开满桐花的小山坡。
事实上,我知道这不太现实。老家那一大片,几年前因为开发区建设,已经被征用了。村子里的人都搬到了城边上的小区。只是不知什么原因,那片土地被征用后一直没有建设。“田地里都长满了草,一人多深。那些拆了门窗没人住的房子,也倒了一大半。”堂兄如此告诉我。他希望我不要再去老家那边,说看不到任何东西了,真的,一点也看不到了。
我还是回去了。我一旦起了心思,便总觉得要完成。否则,便不安。我穿过开发区那些厂房,半小时后就到了老家地界。放眼一望,都是草,没有人烟。但凭着那些房子,我还是准确判断出了栀子河和老屋的位置。我走到河岸上。河已不成其为河了,都淤塞了。一年年的草长了又死了,死了又长了,然后都塞在河里。加上四周冲下来的泥土,有些河面已经与田地一样平。往大塥方向,河成了隐隐约约的灰线,大塥也倒了,桥没了,深潭消失。只有一汪浅水,冷清着,寂寞着。
我坐在大塥上,心一个劲地往下空。
当年那些让村里人兴奋的电线杆子依然竖立在村庄四周,只是村庄上再也没有亮起来一盏灯了。
我回到村里。从南往北,安静得可怕。都是草,门前是,窗前是,屋子里也是。很多屋倒了,我想探头望望,却被蛛网给拦住。有时,会有一两只小动物从草丛里懒洋洋地跑过。它们大概不会想到还会有人会回到这里。它们自然也不知道:这村庄上曾生活过那么多的人,曾有过那么多的笑声,曾奔跑过我的童年、少年岁月……
村子最北头的老屋,也已不见了。
一灯如豆。
老屋不在了,老屋里的那如豆的灯火却一直亮着。它亮过我们兄弟姊妹的往后岁月,伴着书声,伴着栀子河的流水声,还必将亮得更长久、更温馨、更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