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在路边遇到一位老人,蓝SE印花的的确良衬衣,粗布裤子,守着一只箩筐蹲在街角,见我走过来,赶忙抬起头问我要不要买点桑葚,说着还不时往身边的箩筐指了指,要我尝尝。老人的普通话不标准,带着浓厚的苏州口音,我没有完全听明白,但是不需要听明白我也能领会到她的意思。
老人用小杆秤秤好桑葚递给我,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大概是这桑葚有多甜,家里的桑树已经种了多少年了之类的。她说的话实在是很难懂,我只能嗯噢的应和几句。老人的手上是紫得发黑的桑葚汁,手指已经看不到本来的颜SE。我付了钱后起身离开,听到她再见的招呼,我也微笑着与她作别。
好多年没有吃过桑葚了,甚至连见也是很少见,若不是这次巧遇,怕是这种水果儿已经慢慢淡出了记忆。
那时候我还很小,就是跟着年长的伙伴到处疯跑玩耍的年纪。离家不远的池塘边上有两棵桑树,是上了年纪了桑树,树干斑驳,但是枝叶繁茂。有时候,伙伴们会定期去采些鲜嫩的桑叶,放一片两片到养蚕的盒子里,就会看到它们一口口地吃得分外香甜。桑葚成熟的日子,伙伴们玩累了,就会来到桑树下,一看到紫得发亮的桑葚在枝头一串串地挂着,顿时经神劲儿就又来了,争着抢着去爬树,谁第一个吃到桑葚,就大喊着真甜啊,引得“落后分子”们心里直痒痒。
大伙儿一起玩耍,尝到甜头是不会只想着自己的。“第一”的帽子带稳了,便开始摘桑葚。树下的我们会在地上铺一块方布,然后等着树上的人从枝头把摘到的桑葚小心地扔到布上,我们顾不上用水清洗,直接吹吹,稍一咬,甜丝丝、水津津的汁儿就流进喉咙,甘甜顷刻传满全身,各个咧着嘴幸福的大笑,舌头上、手指上净是桑葚的汁液,黑黑的,像被煤炭染了一样。
那段时光特别喜欢桑葚,也是因为稀少的原因,每次吃到桑葚就乐不思蜀。年长的伙伴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多,在桑树下吃桑葚的间隙也会给我们讲些关于桑葚的故事。两汉相交的饥荒年间,有个叫蔡顺的男子拾桑葚为母亲和自己充饥,有一天遇见赤眉军,军中头领厉声问他:“为何把拾到的桑葚分别装到两个篓子里?”蔡顺说:“黑紫SE的桑葚供母亲食用,红SE的桑葚留给自己吃。”赤眉军头领怜悯他有如此孝心,不但没有杀他,还赠予白米等物品,“拾葚异器”就成了中国二十四孝的故事之一。知道这故事后,我们偶尔也会偷偷地留些个儿大紫黑的桑葚,带回家与爸爸妈妈分享。
后来,那两颗桑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砍了,大概是打成了橱柜做了哪个姐姐的嫁妆。自从那以后,我就没再看到过桑树,一年的一年的过去,桑葚也不知不觉间淡出了记忆。
拎着从老人箩筐里买来的桑葚,想起那些年间,池塘边两棵桑树上的一颗颗青果转红变紫,乐呵呵地挂在枝头,不等入口就已心醉。那种感觉,似乎一直住在我的身体里,从未真正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