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看了两眼,把画本还给我,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才说了句:我家老头儿也爱画画。这话好像是对我说,但更像自言自语。
我搭了句:是吗?那多好啊!怎么您家先生没跟您一起来看花呀?
保姆嘴快:爷爷不在了!
我不好意思地对老太太说:真对不起!
老太太摆摆手说:没关系的,都走了三年了!
就这样,我和老太太说起话来。老太太一肚子的话,似乎也想对人倾吐一下。她告诉我,她和她先生原来在林业部工作,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支援边疆建设,下放到大兴安岭林场。他们有一个女儿,从大兴安岭考进了北京的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安家立业,挣钱不少,日子过得不错。老两口退休后,又回到北京,住在女儿家。
要说女儿家足够大,足够老两口住。可是,先生嫌住得憋屈,又是高层,也不接地气。老太太心里清楚,先生一辈子的爱好就两个,一个画画,一个种花。画画,憋在楼里,好歹也能画。种花,就在阳台上那点儿地方,怎么种得开?女儿从老太太那儿问清了是怎么一回事,二话没说,就在近郊给老两口买了一处房子,新建的高档社区,花园洋房,完全矮层。买的是一层,有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小院,让她爸爸敞开地种花养花!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房子才四千多一平方米。我们两口子都是学林的,种花,我家老头儿在行!他亲自去苗圃买来二十多株芍要苗,他喜欢芍要,在东北,天冷,没法伺候这种花,回北京可中了他的意,他专门挑那么名贵的,花了不少钱。他喜欢,就由着他的新子来呗!
说起往事,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有了光,二十年前的事,仿佛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我搭了句嘴:那您家的芍要一定种得非常好了!
那是!老太太接着说,芍要花开的时候,小区里的好多人,都要到我家来看花呢!芍要和牡丹花开得都大,特别喜兴,就是难养,特别是得用大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