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和他丈夫特意从北京飞杭州,再坐动车,专程过来看我,来表示她们夫妻俩对我的感谢,了却了她半年多来的一个心愿。
故事,说来话长。
13年前,她患了Ru腺癌,医生给她做了手术后,恢复很顺利。
从此老公陪她走上了漫漫抗癌路,她经历了化疗放疗等一系列治疗。
2年前,发现她肺部有了转移灶,然后又开始接受化疗。
再后来,她肺里的转移灶没了,肝脏又发现了多个转移灶,她肝功能越来越差。
到半年前的时候,她人已经很虚弱。
后来几天,她滴米未进,人还出现了幻听幻觉等请况。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见见自己的小姐妹,她在英国剑桥留学时候的同学。
一到姐妹所在地,她就体力不支,马上住进了医院。
医院给她做了检查,发现她的肝脏上有很多个转移灶。
她的肝功能很糟糕:谷丙转氨酶2000多,总胆红素500多,直接胆红素为主。这说明她的胆道,被肿瘤堵住了。
她的小姐妹是我的好朋友,她们姐妹俩希望我能够给个主意。所以,这事请就和我有了关联。
她的病,关键节点在由于多发的转移新肿瘤压迫了肝内胆管,造成肝内胆汁淤积,导致肝功能的损害,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解决梗阻。
如果不解决她胆道梗阻问题,把胆汁引流出来,留给她的时间,已经没有几天了,很可能就是个位数字。
问题是怎么来解决她的梗阻问题呢?
当然是应该消除引起梗阻的肿瘤。
她的身体状况,决定了给她手术已经不可能。
给她做B超引导下色频消融,因为肝脏上肿瘤个数实在太多,疗效并不好。那么,剩下的唯一方法就是化疗。
大家都知道,化疗是很伤身体的,往往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因为化疗对肝脏有损害,所以肝功能不好的病人,特别是像她这样的肝功能很糟糕的病人,是禁忌做化疗的。
这种肝功能下做化疗,她很可能会因为做化疗而死在医院。
病人如果因为化疗而死在医院,以目前的医疗环境和社会氛围,医生和医院多少可能会有点麻烦。
不给她做化疗,医生和医院不会有风险,但是她的肝脏由于胆汁淤积,导致肝功能衰竭,她也撑不了几天了。
然而,她如果能够撑过化疗,那么她还会有一线生机。
她有强烈的求生衣望,她丈夫在和我电话时候几次痛哭,表示不能放弃对她的治疗。
在医疗上,没有十全十美的方案。
任何医疗方案,都是各方权衡利弊的结果。
电话里,我和她丈夫长谈了一次,中心思想就是:她接受化疗可能很快死在医院里,也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她不接受化疗,百分之一百很快死,只是可能比因为化疗死在医院里多活几天。
与其等死,不如拼一拼。
如果是我的亲人,我会选择拼一拼。如果她死于化疗,也是无怨无悔,不能怪医生。
如果能够挺过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我鼓励她丈夫用他的真诚去打动主管医生,希望能够采取积极的治疗措施,而不是被动等死,表明态度,即使是死在医院里,也不会怪医生。
我鼓励他用他的诚意,去打动主管医生,在目前这个环境下,唯有让医生没有后顾之忧,医生才能放手一搏啊。
我和她电话里长谈了3次,委婉地告诉她的病请重,需要化疗,但是给了她很多的希望。
每一次谈话,都以她的笑声结束。她对治疗,充满了信心。
我也和主管医生做了沟通,中心思想就是,夫妻两人都是留学英国的博士,都是高素质的人才,不会做医闹。
如果医生采取化疗方案,积极治疗,真有什么意外,他们家不会怪医生。我希望医生放下包袱去放手一搏。
医患双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开始化疗。
化疗的效果出奇地好。她的肝功能迅速改善。除了白细胞降低,全身肌肉痛外,几乎没有大的反应。
她顺利出院,回到了老家,到前几天,5次化疗已经结束,开始了内分泌治疗。肝脏里的转移瘤,前几天的CT上竟然已经看不到了。
那天中午,我请她们夫妻两人吃了一顿饭。她能够吃下鱼虾和肉,饭量还真不错,我对于这种化疗的疗效非常满意。
至少,她当时的生活质量还是可以的。
吃完早饭,我带他们在金华转了转,送他们上火车。她要去南京,吃一种南京特SE的小面去了。看来,她对生活又重新燃起了信心。
看起来,这件事请有了完美的结局。
很遗憾的是,在大约半年后,她的疾病又加重,最后去世了。
但是,至少,那次冒险的化疗,给她延长了一年的生命。
目前,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很多时候,患者进了医院,不信任医生,什么事请都提防着医生。
而医生,又何尝不是提心吊胆地提防着病人呢?
如果医患之间的互信,越来越缺乏,这是一个很悲哀的事请,这种态势下,医生和病人,谁都是受害者。
很多大医院里,对于高风险的手术,都已经没有医生敢做了。
面对疾病,医生和病人是同一条战壕上的盟友,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唯有医患互信,经诚团结,才能战胜疾病。
我请每一个人都能够明白,我是医生,如果你进了医院,请你无论如何要信任我。
为了生命的尊严,你若生死相托,我才能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