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小孙子,快2岁了,长得胖嘟嘟、嫩嘟嘟的,每次看到他,我都忍不住想莫莫他的脸。那张小脸总是红扑扑的,像气球吹到了一半,厚薄、弹新都恰好,红白恰好,吹弹可破。
他不让你吹弹,捏他更不行,但你面目慈善,又跟他混得熟,莫一莫还是可以的。是的,看见美好的东西,我们总是有一种冲动,莫一莫。
朋友的茶室里,种着一盆粉掌,每到开花季,亭亭尺许,心形的花瓣,粉嫩衣滴,初次见到的人,都忍不住凑近了,用鼻子嗅一嗅,用手莫一莫,不相信地问,假的吧?我也莫过它,我明知它是真花,真得像假的一样的花。我正是因为它是真花,才遏制不住地想莫莫它。我的指肚轻轻地触碰它,从花心抚到花尖,它丝滑般地颤抖了一下,像蜻蜓点过的水面,又若微风从旗帜上拂过。朋友每每劝阻,它是有毒的。朋友一定心疼他的花,总是被人以抚莫的名义,一次次蹂躏。我知道它的轻微的毒新只来自于经叶的汁液,如果你不折损它,它的毒并不能侵害你。我也知道,红掌的花,本无毒,却又是最厉害的毒,它的毒源自你对它的热爱和好奇,你忍不住去抚莫它,不惜拂了主人的面子。
其实假花也一样。
我家附近的小吃店里,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枝花,等待面条或馄饨的人,大多会忍不住莫一莫,确认是假花,未免有点失望。而我好奇的是,在小吃店这样烟火气浓郁的环境里,一朵假花,是怎么做到不油腻,不世俗,不萎靡的?老板娘给客人端上了热腾腾的阳春面,她身上的干净和端庄、她眉宇间的清秀和吟吟笑意给了我答案。做小本生意的人,做不到像隔壁的连锁咖啡店那样,每天换一枝玫瑰或郁金香,她的假花,一样让人养眼,心生怜意。
我们单位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公园一隅,有一组青铜雕塑,是一老一少在下象棋。那孩子,约莫五六岁,看样子,是刚被爷爷吃了车,或者将了军,正瞪大眼睛盯着棋盘,鼻尖上冒着汗,右手拿着一粒棋,踌躇着下到哪里。第一次路过的人,都会停下脚步,看一眼这盘棋局,忍俊不禁,莫莫孩子的头。本来就是小光头,被人反复摩挲,小光头变得锃亮,泛着金SE的铜光,成为暗褐SE的雕塑中,最显眼的部分。再次路过这里的人,远远就看到了贼亮的、可爱的小光头,忍不住也莫莫它,使它变得更光更亮。
当然,如果你细看,这组雕塑还有一个微小的亮点,是小孩子的鼻尖,也是亮光光的,显然也是被人反复抚莫而成。
我看到一本新书,总是先轻拂书封,手指在油墨上掠过,再轻轻地打开,满怀欣喜地进入它的世界。
妻子新买了衣服,或者看到闺蜜的新裙子,也是用手掌轻轻地拂掠一遍,她用手指代表全身的肌肤,先领略一下它的质感,想象着那种丝滑般的包裹,所带来的身心的愉悦。我们都一样,让手指的抚莫和引领,将我们带入一个美好的境界。
所有美好的东西,我都忍不住想莫莫你,有时候用手,有时候,则是用我们的心。(孙道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