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济南时报
□黄鸿河
进了腊月,天气便一天寒过一天。过去有句老话,“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等家家户户瓶子里腌上腊八蒜,再漫天飞舞下一场大雪,这年味就浓了。
小时候放了寒假,孩子们便盼着过年,盼父亲给买的两挂小鞭炮,盼母亲给做的一身新衣服,盼一家人吃的年夜饭,盼除夕夜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盼大年初一天未亮便满锅翻滚热气腾腾的饺子。吃几个素馅的一年素静,吃一盘肉馅的一年幸福。放完鞭炮吃完饺子,天刚蒙蒙亮,换上一身新衣服,父母便催促给街坊邻居长辈们拜年,还不忘叮嘱一句:“先让弟弟进屋拜年,姐姐在后面跟着问好。”旧时候风俗:第一个进屋拜年的是男孩长辈们开心。
以上说的是小时候过年的经历,20世纪80年代以前几乎家家如此。除此之外,我们小时候过年还有一个抓肝挠心的期盼:那就是看农业社里杀猪过年吃大锅菜。
我小时候家住信义庄,从前属历城县,是城乡接合部。庄南头是1956年成立的四里村农业社,是由四里村、信义庄两地30多户农家组成的,1968年更名为英雄山公社英雄山大队,有刘、商、陈、李、郭、范、段、唐等姓150来口人,300来亩山坡地。因为地方靠近城区,经济比较发达,大队有锅炉厂、有磨坊、有红炉、有拖拉机跑运输,还有三挂马车,社员们的生活比较富裕。这在仲宫、柳埠、大涧沟、土屋,包括东八里洼、西八里洼、张安新村一带首屈一指,比一般城市家庭收入还要高。大队部在信义庄南头,是一个占地五六亩的大院子,东边是磨房和粮库,西边是锅炉车间,南边是红炉、牲口棚和单独一院的猪圈,记得猪圈共两排8个,养着大小40多头肥猪。
俗话说,“二十三糖瓜沾,二十四扫屋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杀猪肉。”每年的腊月二十六这天,农业社就开始杀猪,准备过年。因为是农闲,社员们几乎都到现场,我们这些看热闹的半大孩子也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选择最佳位置,等着看个经彩看个热闹。
说到杀年猪,农业社一般选好3头200多斤重的大肥猪,头天单圈起来喂些经料,槽里还要倒上3盅白酒,很像临刑前的最后一顿晚餐。第二天上午,三五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便进猪圈,冷不防抓住一头猪的尾巴,用力提起,让猪后腿离地,两壮汉抓后腿用力拽出圈门,拉到牲口棚旁边的空地上,放倒后攒蹄绑紧,几个人分别扯着猪耳朵,拽着猪腿平放到凹型板凳上。肥猪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厄运到了,口中吐着白沫,声嘶力竭地哀嚎着。等它稍微喘着粗气静下来,只见身强力壮的洪喜叔迅速抄起一根油光发亮的顶门杠,冲着肥猪的耳根用力一砸,肥猪猛一挺脖,哀嚎着垂头蒙在了木凳上。这时候干练的学北叔一手扳住猪耳,一手握紧牛耳刀从猪脖处划一血口,有人迅速递过盆来,抓上把大盐粒,血水便顺着刀柄流了下来。随后,又在猪后腿上割一小口,老方田哥把一根拇指粗的钢钎捅进猪腹,上下来回捅几下,这是为了充气方便,祥明哥等几个壮汉便轮番下嘴吹气,吹得满脸涨红,喜得观众哈哈大笑。后来有了氧气瓶,氧气管擦入割口放氧就省力气多了,一会儿工夫就能把猪吹得鼓圆,这样是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时刮起MAO来方便。
这边杀着猪,牲口棚南墙根那边,大锅头已经烧得炉火熊熊,炉膛里松枝柏根噼啪乱响,两口大铁锅热水沸腾。几个人把肥猪抬进沸水中来回滚烫,用一种脊瓦样的刮刀刮净猪MAO,再把洗净的整猪挂到铁架上开膛宰割,分肉到户。这时旁边就有人带着孩子们唱,“肥猪肥猪你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今年割下你的头,过年还能长出来。”也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逗乐。
人们把猪头、猪蹄、心肝肺和猪下货翻肠洗净,一块块切好分别投入两口大锅中,炉膛里的火苗再一次熊熊燃起。一小时后,上了酱SE的猪头肉、心肝肺、肠下货的浓香便开始在院子里飘来飘去,社员和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围着两口大锅,等待着幸福时刻的到来。我的同学锁子、小玉家是农业社的,他们端着碗筷,神气活现地准备大快朵颐,似乎忘记了我们这些城市户口的小伙伴。中午到了,随着队长一声大喊,“肉熟了,吃饭喽。”社员们便你一碗我一勺分享着香喷喷的猪头肉、猪下货,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男人们还端起了老白干。我们这些市民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人家大口吃肉、大碗喝汤,看着厨师们把整盆的土豆、白菜分别倒入锅中。此时,我们饥肠辘辘的肚子也开始响起来,唉,我们是“狗咬猪尿泡”空喜欢一场,也该回家吃饭了。
说到农业社的大锅菜,其实就是东北名吃“杀猪菜”的初稿,要做好也不简单,有些专业厨师能做好山珍海味,但不一定能做出有味道的大锅菜。小时候过春节,“破五”那天,家家户户也要吃一顿家庭大锅菜,把年货中的炸丸子、炸藕合、炸酥肉、红烧肉等烩到一起,放上白菜、海带、干粉皮一起炖,出锅时再放上点青蒜苗提提味儿,每人来上一大碗,那个美味啊,简直能同任何一款大餐相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