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表扬王老师的“油面筋塞肉”做得地道,紧实中蕴含一丝妙不可言的软嫩。瘪面筋烧小油菜,竟让没牙的人也吃得动。王老师向老人家们介绍:“40年前的学生,竟让我从菜场捉回来。我这小老汉的眼光,是不是毒辣不减当年?” 大家哄然大笑。邻座的老太太悄声告诉我,王老师的老伴儿前年去世了;如今,他儿子落户成都,做厂牌音乐人;女儿在北京做少年合唱团的培训工作,也为影视剧谱写钢琴曲。两个孩子邀请父亲同住,但王老师都婉言谢绝了,故土难离,亲朋好友都在江南。“还有一个理由,就是离了无锡,去哪里找这么好的清水油面筋?”
这倒是一句实话。当年,油面筋装在小篾篓中销售,竹篾有弹新,可以遮挡运输中的冲撞与挤压。而今,小篾篓没有人编了,油面筋在运输时很容易破碎。有些店家就用荤油炸制,使油面筋不容易破碎,但清亮柔韧的口感,要输上一截。
“团团圆圆”的晚餐结束后,王老师与他的老伙伴们开始自娱自乐。拉手风琴的,吹萨克斯的,弹古筝的,围坐半圈。而不会乐器的老太太们成双成对,缓慢地、沉醉地互相搀扶着,跳起了小步舞。在这里,没有人嫌弃对方吹奏走调,也没有人嫌弃对方舞步拖沓。
在王老师的小客厅里,晚霞镀亮了整个房间。我看到,案几上轻轻靠放着老师用了40年的二胡。蛇皮二胡光泽幽深,花纹绵密,看上去是那么孤独,又是那么自然。在它们周围,是绿萝和吊兰盆栽筛出的美丽光影,让人无端地觉得安心。
是的,有音乐、有美食,有同龄的伙伴,即使生命中的黄金时光已经哗哗地流走了,而今,一个欢乐的夏日,又仿佛让这些青春时光有了美妙的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