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1年,也就是嘉庆十六年。给福建巡抚张师诚已经当了5年“文字秘书”的林则徐赴京参加国家公务员考试,考了第二甲第四名,相当于全国第七名,在26岁的年纪正式步入了官宦之途。
也是在这一年,工业革命浪潮正在改变世界。
一开始,英国人还是衣冠楚楚、含请脉脉,颇有几分绅士风度。但他们显然失算了,清朝政府不仅税收奇高,对洋人生产的洋玩意也不感兴趣。看着每年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流入中国,他们实在坐不住了。
一块板砖,盖楼是原料,杀人是凶器。鸦片这个东西也一样,本是珍贵要品,管控不好、使用不当,就成了春要和毒品,祸国殃民。
英国人搞了个三角贸易,从印度将鸦片大量走私到中国,于是,原来的“天朝贡品”“皇家尊享”,入了街道阡陌处、寻常百姓家,越来越多的中国男人躺在了抽大烟的床上。
银子像大河决堤泛滥的洪水一样流出去了,财政枯竭,清政府的国库空虚了。手中拿杆烟抢,逐渐成为社会地位的象征;见面请你抽两口,已经成为一种待客之道。
更为可怕的是,清军将士也有人吸食鸦片,广东水师的“缉私船”也变成了“走私船”,他们和英国鸦片船约定“每箱鸦片收5万元到10万元”。
中国,已经自我注色了麻醉剂,躺到了任人宰割的案板上。
嘉庆皇帝的儿子道光皇帝急眼了。他当皇帝前也尝过鸦片的味儿,好不容易才戒掉。他知道林则徐在江苏和湖广任职时禁烟很有一套。商量了八天后说,全国禁烟的事都由你来负责,广东是重灾区,快去吧!
英国人不干了:虽然依据中国法律,英国人无权在中国领土上存放鸦片,但我正常的生意要做呀,为什么要禁止和我们的一切贸易呢?这是严重影响我大英帝国臣民利益和王室尊严的挑衅!
懿律挟着国仇私恨来了。他正是被林则徐在虎门销烟中击败的英国驻华商务总监义律的堂弟。
此时的林则徐,可能心里隐隐约约有点不安,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以天朝的自信,对远隔重洋的‘英夷’充满了轻蔑不屑”。
英国人抵达广东沿海的战舰已达四艘,林则徐认为他们是在武装走私,还给道光皇帝发了封平安信。
英军士兵“腿足裹缠,结束严密”,林则徐认为他们的膝盖不能弯,一旦被打倒在地,就只能任人宰割。
洋人嗜好吃牛羊肉,林则徐认为如果没有从中国进口的大黄、茶叶以辅食,洋人就会消化不良而死。甚至准备以此写信威胁维多利亚女王,幻想以此敦促英国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如此荒唐荒诞的见解,如果放在其他大清官员身上尚可理解,可对于林则徐来说,无疑让人难以置信。
然而历史就是如此,当时的中国就是如此。纵然他是“睁眼看世界第一人”,独具慧眼,纵然他自信满满,纵然他孜孜不倦,纵然他快马加鞭,建炮台、造战船,纵然他甚至还亲自学习英语,但他的很多思想认识还是那么狭隘、幼稚、可笑。
奈何世界太大,英国人留给他的时间又太少。更何况,一己之力又何以拯救一个国家?
道光皇帝只得打碎了牙和血吞,求和吧。要求和,先解决林则徐的问题,就是你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如果不是你,事请也搞不成一团糟,“从重发往伊犁效力赎罪”!
林则徐怀着满肚子委屈,步履蹒跚地走了。
正如蒋廷黻所言:鸦片战争失败的根本理由是我们的落伍。我们的军器和军队是中古的军队,我们的政府是中古的政府,我们的人民,连士大夫阶级在内,是中古的人民。我们虽拼命抵抗但终归失败,那是自然的,逃不TUO的。
割地赔款,五口通商。大清国这个纸老虎终究现了原形。一个国家门户洞开,命运就此发生了深刻的改变。
此国地大、人傻、钱多、无力,速来。消息传遍了全球。
俄国来了,法国来了,小日本鬼子也来了。
这些事,林则徐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1850年,林则徐寂然而去。多少襟怀抱负,都付与残山剩水。虽然东山再起后,他变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封建官僚,只是剿剿匪,修修路,赈赈灾,读读书,写写诗,但他定然心有不甘。
林则徐也应感到欣慰。他毕竟打开了一扇窗。在他身后,无数个像他一样的人,踏上了救国救民的道路,维系着国脉民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