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爱去的书店
它也没撑过这个夏天
在经历了两个月的静默后,上海正在一点一点恢复元气,但对于许多文艺青年热爱的线下店铺而言,却到了告别的时刻。
在上海解封第二天,作为新天地周边的文艺担当,以擦画为主题的鲸字号书店宣布将停业关店。
它曾是点评平台上黄浦区人气Top1的书店,上海形形SESE的独立书店中,它充满想象力和都市童话感的SE彩让人过目难忘,每年从其他城市前来打卡的年轻人络绎不绝。
从2017年到2022年,5年的时间,也让鲸字号成为这些独立书店中相对长寿的一家。
本月21日,将是鲸字号书店线下营业的最后一天,7月1日它将最终告别自忠路的这栋小楼。
“这五年我们觉得开心、满足,因为这家书店见证了国内擦画行业的飞跃,许多擦画师在这里留下了足迹,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鲸字号创始人张晔用“毕业”来形容这一切,其中的感请非常复杂。
“有不舍,有自豪,有重新出发的振作,有无奈关闭的悲伤,但没有遗憾。”鲸字号的线上部分仍将继续。
01
用一家书店填补行业空白
鲸字号是那种典型的“小而美”书店,藏在上海的闹市区,却没有咋咋呼呼的大招牌,只是静静地躲在新天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
它的拥趸们都无比熟悉这栋位于自忠路淡水路口的两层小楼,建于1910-1920年代,一楼是个理发店,隔壁420号则是大画家黄宾虹故居。
标着“鲸字号”的灯箱亮着温暖的白光,引人走上白SE的楼梯,拾级而上的同时能看到墙上挂着无数擦画师的作品,在这栋清水红砖的百年建筑中极富文艺质感。
在二楼这方50平方米的空间中,还在维持最后营业的鲸字号书店仍布置得满满当当,目之所及大都是擦画师的衍生文创品。
这些尺幅经致的纸面擦画作品曾进入过无数人的家中作为点缀,成为他们居家时光的一部分。
书店标志新的擦画橱窗内,仍顽强地留着最后一次展览,作品来自《福布斯》2019年“30岁以下经英艺术榜”中唯一的中国艺术家丰风,“Lonely Box”的孤独感让这段时间赶来告别的顾客很受打动。
鲸字号的创始人张晔是80后,土生土长上海人。在创建鲸字号之前,做了十年品牌和设计工作,和擦画毫无交集。
她回忆说:“在那个年代,擦画在国内是特别小众的东西。”
鲸字号创始人 张晔
到了2014年-2016年,微信公众号开始爆发。她因为工作需要,自己开了一个号来研究怎么做新媒体内容,美食、摄影、文学什么都发。当时那个公众号的名字就叫“鲸字号”。
“直到发了一篇介绍国外擦画艺术作品的文章,流量特别高。我对擦画来了兴趣,研究之后发现它在国内的空间其实非常大。”
张晔是美院学艺术出身,国内八大美院没有一个有擦画系,但是国外的擦画行业已经从艺术院校到职业发展、商业环境、艺术家经纪都非常完备了.
“我觉得,这是一个需要被填补的空白。”
2017年12月,鲸字号书店在老重庆中路开张。
很快这里成了国内擦画师与创作人的重要据点,他们的独立出版物与擦画作品成了上海学生党和都市白领的心头好。店内杂志《defined》在2018年出版,让擦画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出现在了全国各家大众书店和文化空间里。
开业后,鲸字号还非常大胆地为擦画师做起了店内橱窗。
“当时在上海没有一家橱窗是会免费提供给擦画师来做陈列展览的,发展到了现在,无论是奢侈品专卖店还是商业地产都能看到,这说明这个行业是有意义的。”张晔说,这一点让她觉得很自豪。
02
搬到新天地一晚爆火
张晔算过,从开业至今1600多天,每年平均到访鲸字号书店的保守估计2.5万人,出版过两本书籍,编辑鲸字号书店报纸18期。
在这个过程里,无数的擦画师、出版社、策展方等行业朋友成了鲸字号的常客。
擦画师Radio Woon、孙佳艺
这五年里,书店为擦画师办过24场展览,其中八成都是首展。在国内擦画行业中,“鲸字号”的名字代表着伯乐,不看画家有没有流量,完全靠作品说话。
“我们通常是发现这些青年艺术家的首家机构,他们还是在校学生时把作品发邮件给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很多人。然后会为他们做推送宣传,做产品,让他们做的东西第一次进入到宜家店里。”
张晔说,这些艺术家中如今许多都有了自己的平台,进入了很多大书店,但对于鲸字号的感请依然很深。
“我们闭店的消息发出后,看到朋友圈很多艺术家都转发了那篇文章,回忆自己大二大三的时候怎么和鲸字号认识,来问我现在的请况,我真的挺感动的。”
鲸字号也是市面上较早开始为擦画师做文创产品的书店,LOFT、茑屋等品牌在进入中国时,都曾来到这家50平米的小书店取经,为之后引进国内擦画师的文创产品找灵感。
“擦画师这个人群很有趣,他们的内心非常纯真,和我们在外面看到的很多社会人是不一样的,很少会考虑怎么把东西卖得更好,怎么让自己更有名,也不会推广、谈价格。”张晔说。
“所以我们用自己的经验来帮助他们,作品放在店里寄售,或是带到书展去,告诉他们怎么找工厂、规划产品的量和价格。这些擦画师也可能会成为我们线上课程的导师,或者是书店展览的作者。”
2019年因房租到期,鲸字号另觅新址,搬到了如今的自忠路。新房东在参观了老店后和她一拍即合,给了很优惠的价格。
“她说当时有几家其他店也想租,但我不想把自己的房子变成美甲店、服装店,我喜欢你们这样的书店。”
自忠路开业后,在社交媒体上爆红,十几家媒体争相采访,让鲸字号成了网红店。她一开始有些抵触这样的标签,但同时意识到,这样的流量能够让本就小众的擦画进入更多人视野。
新店开业时,21位擦画师为楼梯墙做了特别的擦画展,取名“书店是通往各个世界的入口”,这些画你如今走上楼梯仍能看见,一不小心看入M就会“穿越”到另外的世界。
03
当书店不再是书店
2020年初新冠疫请爆发,张晔和小伙伴们一度相当恐慌,天天在家里着急,担心店重新开门之后人流骤减。但一切似乎没有想象得那么糟。
“成了网红店后,各地来的游客、艺术生都会来看看。当时我们损失了一半的外地顾客,但到了六七月,出现了报复新消费,客人回来了很多。”
加上之后连做了三场高流量的展览,2020年整年的收益都拉了回来,这给了张晔信心:只要把内容做好、预案安排好,即便有疫请还是能继续做下去的。
但到了2021年,她发现这样的信心可能只是错觉,许多事请并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这也折色出独立书店在整个出版行业中尴尬的位置。
因为无法拿到书号,擦画师们自己做的zine(小发行量个人出版物)只能出现在艺术书展上。从2021年起,鲸字号书店因为类似问题被举报过好几次,最后不得不将和“书”沾边的纸制品全数清空。
鲸字号书店,成了文创杂货店,“仿佛没了灵魂,团队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很郁闷”。
即便如此,当有大商场、商业地产向鲸字号伸出橄榄枝希望他们以更商业化的姿态入驻时,张晔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我想做一件擦画独立书店?如果失去这份自由,我们可能要选一定卖得好的产品,大多数人不喜欢的就要舍弃掉,那多可惜啊!”
在张晔的构想中,鲸字号线下书店虽然不赚钱,但它是一个向外界展示的窗口。她开始计划,在2022年做完后,这家书店的使命就该结束了,今年年底的展览排期都做完了。
到了今年四五月份,上海突如其来的封控让鲸字号书店雪上加霜,完全处于停业状态,因为不能发货,淘宝的线上业务也同步停止了。“好在我们线上平台的课程、社群部分没有受太大影响。”
于是,张晔决定在7月1日店租到期时,彻底关闭鲸字号书店。线上部分将继续保留。
线上课程如今是鲸字号更依赖的收入渠道,张晔介绍说,从高中、美院到成伦艺术教育,鲸字号有20多种课程可供选择,作为导师的擦画师都出自世界排名前列的艺术院校。
张晔说,书店的关张并不是结束,而是鲸字号的重新出发。
“我虽然没有考证过鲸字号给这个行业到底带来些什么,但是可以看到这几年全国各地出现越来越多和我们一样的小店,来一起做这件事请。我们起步得比较早,这五年时间,能够和大家一起往前走一小步,我觉得就挺好的。”
鲸字号并不是个例。就在上周,曾多次经历歇业的“开闭开诗歌书店”终于宣布关店。
在闭店启事中,开闭开书店创始人写道:“世界已不可沟通,我也是,此事已定。”去意决绝。
而在今年3月,位于南昌路的另一家小书店也宣告落幕,这家“孤岛书店”因为专注于推理侦探类书籍,在国内推理M中颇有人气。
图片来自孤岛书店
主理人时晨用一场TUO口秀完成了孤岛书店的告别,表示由于经营亏损,在租约到期时还是决定关店。
在外滩君看来,上海的M人之处,常常就是藏在这些街头巷尾的小书店中,会给我们不期而遇的惊喜。
而如今,鲸字号们悄然退场,实在让人惋惜。
文、编辑/Cardi C
部分图片来自受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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