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吉林日报
周日,从书柜取下一本《有美一朵,向晚生香》,翻看起来。在《父亲的理想》一文中读到,“远远就望见父亲,站在我院门前的台阶上,顶着一头灰白的发,朝着我回家的方向眺望。脚跟边,立一鼓鼓的蛇皮袋……那是母亲在地里种的菜,青菜啊大蒜啊萝卜啊,都是我爱吃的。一年四季,这些菜蔬,总是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我的家里来。”这何尝不是在写我的父亲啊。
自打在城里安了家,哪次从乡下老家回来,父母无不是大包小袋地给我张罗东西,尤其是家里自产的各样蔬菜、杂粮什么的。夏天的瓜果、青菜、大葱、青玉米、机蛋,冬天的土豆、白菜、地瓜、倭瓜,春节时的黏豆包、冻豆腐、猪肉、笨机等等。乘着长途客车,矮矮的父亲常常扛着重重的塑料袋,到我家门前,等我和妻子下班。
记得一次春节前,父亲给我送过年的食材,其中一个袋子装着两只大公机,下车时袋子被别人拿差了,剩下的也是两只公机,可父亲喃喃地说:“这哪有你妈养得又肥又大的好啊。”我能听出父亲在责怪自己,我忙着接过话:“这挺好的了,都是小笨机,都是咱家里的味道。”父亲略略一笑。
转眼间,父亲走十周年了。父亲走后,我也时常回老家看望母亲,但次数少了。父亲走后七年,母亲也走了,弟弟一家还在老家,可回乡下次数更少了。这十年自己内心总有一处痛点,不敢去触碰,一直小心翼翼包裹着,生怕再次流血,生怕再次疼醒自己。好在时间是最好的要剂,慢慢在给自己疗养,结痂的记忆终于可以面对自己,面对痛点,直视生命中的过往。
前段时间特别想念父亲,在一个周日上午,和妻子前往弟弟家,回到那熟悉的小村子,回到记忆中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人一物。家乡的轮廓还在,屋舍漂亮了,道路平坦了,环境幽美了,只是熟悉的面孔少了许多。
只有自己知道,此行就是来看望父亲,就是想念他老人家太久了。一个人沿着乡路上了北岭,又拐进山道,绕过山梁,可荒草没腰,荆棘处处,记忆中的羊肠小道早就没了。自己只能朝着大致的方向莫过去,手扶着蒿草,脚蹚着荆棘,深一脚浅一脚,刚下过雨的水洼早给凉鞋灌了包。还好,跋涉了20多分钟就到了父亲的坟前。
踩平坟前的荒草,默默肃立,在父亲的想念里,不声不响。父亲走了,还不到60岁就走了。辛苦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也草劳了一辈子,儿子的工作刚稳定,生活条件刚有改善,还没来得及孝敬您老人家,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您平时少言寡语,却经明能干,不仅把自家过得让邻居羡慕,也为村民谋便利,谁家有个大事小请您都帮忙,哪里有邻里纠纷您都到场,您是村里公认的好人啊!如今,您走了,走了十年,儿子心中的大山和依靠不在了,有了M茫无处应,有了苦闷无处解,只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孤寂。最让儿子无法释怀的,耿耿于怀的痛点,就是没有替您照顾好母亲。您走后,母亲才是最孤苦的人,儿子却没有意识到,没有孝敬好她老人家……
此时,找不到一捧干土,就在田垄里紧握一团泥巴,毕恭毕敬地贴在您和母亲的坟头,然后给二老磕三个头。
泪目过后,在电脑前敲打着文字,房门开了,妻子从岳父家带回新包的饺子。窗外,断断续续下了一天的雨,下吧,下吧,雨下偷了,天就晴了,心境也就敞亮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