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自始至终坐在那儿。去年年三十他还要去帮人犁地,即使不犁地,他也闲不住,忙东忙西,不到吃年饭他不会换干净衣服。今年竟然这样老实地坐在那儿。
我蹲过去,爸,你现在这样,是不是有哪儿不对劲。
没有啊,除了偶尔咳两下。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但酒这段时间还是不能喝。
过后也不能喝。
不能。
哎!
按照风俗,下午得去给先人们上坟。
父亲自然得领着我们去。爷爷乃乃的坟我知道,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同时还得给爷爷乃乃之外的其他先人们,特别是没有后代的先人也要烧。自然得他去才能一个个点名。
在爷爷坟前,给男先人们烧了纸;在乃乃坟前,给女先人们烧了纸。我跟在父亲身后,父亲报名字称呼,妹妹放纸钱,三弟负责烧,二弟负责放鞭炮。父亲说应该烧完了,我想起父亲平时对我说的家族中的人和事,说应该还有某某。父亲似乎想起,说是的是的,应该烧些。在乃乃坟前,烧的纸钱把周围的枯草给引着了。这里现在给人流转成了木板厂,前两年就有人烧纸把板给烧了些。虽然今天地里没有木板,但父亲还是很快捡了根木条,对着火头打了起来。二弟说,算了,地这么空,就让它烧吧,不要紧的。父亲说,还是抓紧打灭,你看这里离篱笆不远,这篱笆都是麻杆子编的,都朽了,一碰就着,别引上了,那就是大麻烦。他开始弯腰用木条打火,一下一下打得很快很凶。
风助火,虽然都是些小矮枯草,但蔓延得很快。
这不又是好镜头吗。对儿子说,拍啊。
儿子说,爷爷在下风头,不能让爷爷呛着,快把他拉过来。
这点烟没什么,不要紧。父亲仍然低头不停歇地打火。
我们也开始打火。但火根本打不灭。父亲说,你们鞋都是皮底,用脚踩。果然一脚踩下去,火就灭了,地还有点潮,草踩到地上沾着爬不起来,自然就无法再烧了。